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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教夫君觅封侯(40)

作者: 谢朝朝 阅读记录

她抬眸,环顾了一眼这间客房,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裴公子想来出身高贵,要我负责也是负责不起的。不过,裴公子……”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如此助我。”

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像是可以洞穿人的内心,裴临没有回避,只是道:“那夜火光扑朔,姜娘子一直念叨着在下的名字,又念叨着要去救人,会感到好奇,想必也是人之常情。”

他并不清楚姜锦到底还记不记得清楚那夜的细节,诌了两句,否则实在是不好解释。

倒让他误打误撞碰上了似的,姜锦闻言,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竟没再追问。

她还不至于粗枝大叶到如此地步,从前一道行兵打仗时,她的直觉和反应有时他都自愧弗如。

裴临清楚得很,他会轻而易举地猜到她的重生之事,她却几乎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是因为他经历过失去她的痛苦,她的重生就像是一场反复杜撰终于成真的美梦。

她却不然,前世的他于她而言早就无足轻重,最多可供怀念,她当然不会像他那样,去搜罗那么多的细节去论证一个荒谬的事实。

姜锦此时也确实没想那么多,她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嘀咕了一句“还行”,便掀起被子,一骨碌爬起来了。

裴临在旁叉着手,道:“这么着急去照料旁人,小心自己先跌一跤。”

话音刚落,姜锦刚趿上鞋的脚一崴。

裴临立马收声。

姜锦一点也放心不下凌霄,才没空理会这个乌鸦嘴。

凌霄小腿上受了一道刃伤,不过,在刚到客栈那会儿就找郎中来看过包扎过了,姜锦更担心的却不是这些外伤。

她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害怕这一次凌霄也会和前世一样去寻短见。

所以在凌霄醒之前,姜锦想要守着她。

甫一推开凌霄这间客房的房门,姜锦惊异地发现,房间里除了凌霄外,竟还有个仆妇模样的女子。

仆妇见有人来,起身解释道:“这位娘子,不是我擅自闯进来,是和你们同行的那位客官,方才找我上来帮忙看护。”

这一下可真是把姜锦惊住了。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娘你先歇一会儿吧,这儿我来,等下我若要休息,再请你来搭把手。”

她心下闪过千百个念头,却还是暂且压下了。

直到窗外头晓色低垂,姜锦伸手碰了碰凌霄的鼻尖,她还是没有一点要醒转的意思。

姜锦压下心头的不安,去找了那仆妇来帮忙,自己则去客栈楼下,叫了几个菜上来她房间。

等菜上好,姜锦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去叩响了裴临的屋门。

她巧笑倩兮,“裴公子陪我忙活这么久,出人又出力,要是连顿饭都舍不得请,那我真的是不用做人了。”

她一改回避的态度主动来找他,裴临微微有些意外。

不过,在随她一道走到了支起的简陋饭桌前时,他终于明白,姜锦意欲何为了。

桌上三个菜,一道莼菜鱼羹、一道葱油鲤鱼、还有一道鱼脍。

可以说是一桌全鱼宴。

姜锦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不过怎么看都有一点等猎物跳进陷阱的阴险意味。

她强按着裴临坐下,自己主动坐在了他对面拿起了筷子,“这边的小二说,他们弄鱼最好吃了,来裴公子,我们一起尝尝。”

裴临久久未有动作,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似的。

姜锦见他不动筷,催促道:“吃呀裴公子,这会算我做东,客人不动筷,我也不敢吃了。”

裴临慢条斯理地理好袖子,拿起木筷,在姜锦期盼的眼神之下,伸向了那碟鱼羹。

筷子停在空中,裴临不经意地与姜锦对视一眼。

果然不止他会试探。

她也会。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大家!猜猜这是要干啥ovo

前几章评论的红包我就不回去发啦,这章抓前30塞小红包么么叽!

主要是心态没有那么好,前面章节多了很多不太友好的评论(没有说正常讨论剧情不夸夸就是不友好的意思),已经咳得像播撒病毒的大喷菇了,不想回头再直面一遍不友好的评论啦_(:з」∠)_

——

◉ 第28章

这家客栈看起来其貌不扬, 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饭的厨子手艺倒还真不错,三道鱼菜各有各的花样, 叫人看了便食指大动。

正襟危坐的裴临垂下了眼帘, 像是在避开与那盘中死鱼眼睛的对视。可惜的是, 尽管料理得当, 那股子腥气还是丝丝缕缕地裹进了他的呼吸之中。

裴临举箸的手顿在空中,他抬眸,看着笑眯眯的姜锦, 心道,大概这就是笑里藏刀吧。

她果然没有相信方才他搪塞的言辞,酝酿了这招狠棋来对付他。

在战场上,裴临作风狠绝,对底下兵士却称得上不错, 粮草补给供应不及时的时候,一起喝西北风也不是没有过, 如此多年, 昔年那一点饮食上的讲究早就没了,有什么吃什么。

唯独一样东西例外。

他从不碰诸如鱼之类的河鲜。

这点底细, 姜锦一清二楚,也知晓他为何会如此。

当然, 不是因为嘴挑。

有一年春末夏初, 激烈的战事顺着河道一路绵延, 不知敌我的尸首几乎覆盖了整片河面,残肢被水流冲上河岸。天气炎热, 为免瘟疫散播, 战后裴临率部清扫战场, 驶船将水面上浮囊的尸体收集掩埋。

回中军帐后,他几日都没吃东西,姜锦起初还有些奇怪,后来听见底下一起去的兵士聚在一起闲扯,方才明白。

——这个时节,正是鱼儿繁衍的时候。河道里活鱼比死人还多,想来也知道,它们吃的是些什么。

缓过劲来以后,裴临也再没碰过河里长的东西。

后来,初到长安那一年,宫中设宴邀他前去。

明知是鸿门宴,然而形势波谲云诡,那时裴临的位置还没有几年后坐得那么稳,需要朝廷的加封和认可来背书。面前是天子赐下的鱼脍,他不得不动了一筷子。

回去之后简直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姜锦倒是还好,那回战后她受了些小伤,躺床上养了两日后照管的是城内的事务,未曾真的见到鱼啖人尸的场景。

否则今日这三道鱼一摆,她也得给自己准备个盆吐一吐。

见裴临面色如常,筷子却悬在鱼羹上头没动,姜锦善解人意地把瓷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连日辛苦,我特地叮嘱了灶上的厨子,一定要拿最新鲜的鱼来炊,一个时辰前,这几条鱼估计都还在河里游水吃食呢。”

她一面觉得自己有点缺德,一面把最后那几个字坏心思地咬得死紧。

裴临当然听得出来。

事实上,那些恶心的画面,也正在他的脑海不断翻涌。

“裴公子不动筷,那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姜锦的声音犹在耳畔,裴临轻轻叹气,他知道,今天这一关怕是没那么好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