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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教夫君觅封侯(132)

作者: 谢朝朝 阅读记录

她说,她很难过。

他忽然在想,她强撑着一口气待在长安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哪怕他真的如愿为她解毒,到最后,她又要开始独自消化他强加的这一切,又真的会感到雀跃吗?

从前不敢深想的细节纷纷浮现,裴临终于发觉,从头到尾,他都错得彻底。

让她落下这么多眼泪的罪魁祸首,不是那一箭,不是那些荒唐可笑的身世,而是他。

裴临只觉心头像坠了铅石,呼吸时连肺腑都在阵痛。他深吸一口气,滞在半空的那只手轻飘飘地落下,试探性地轻抚上她的脊背。

姜锦咬着牙关,用力捶着他的胸口。

他却恍若未觉,说话的声音依旧透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我不该让你如此难过。我……”

他生性倨傲,太过自我,而她偏偏是最受不得旁人隐瞒摆布之人。

只可惜,他发觉得太晚了。

裴临有点儿恍惚。

莫论前世,只谈今生……哪怕今生在她又一次救他走出困顿的时候,他将一切都告知于她,而不是因为怕她抵触,便一厢情愿的选择了欺骗,或许,现在的处境,也早截然不同的。

可惜的是,世上难得早知道。

姜锦停下了动作,安静地伏在他的肩上,听他细数自己一桩桩的错,恍然笑出了声。

姜锦在他的怀抱中抬起了头,此刻她的脸上泪痕交错,额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看着着实不太体面。

被她紧盯着的裴临也好不到哪去,那枚巴掌印依旧显眼,鬓角还有细碎的冷汗。

姜锦问他:“如果回到从前,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你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她问得并不是他是否会为她挡箭。

今生的那一箭,已经足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可惜她真正想问的,没有得到果决的回答。

裴临像是被她问住了。好一会儿,他喑哑的声音才终于响起:“不会。”

姜锦下意识揪紧了他的衣领。

他被她怼至了墙上,像是不敢面对她即将到来的怒火,轻轻阖眸,“即便回到过去,扪心自问,我依旧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那时的我,只做得出那一个选择。”

那一个以身受之的选择么?

攥在他衣领上的手一松,姜锦似乎稍退开了些。

裴临睁眼,却没有如想象中撞向她愠怒的眼神。

她正低垂着眼帘,纤密的长睫足以遮去瞳中闪烁的神色。

姜锦意外,却也没有那么意外。

“方才,你可是说,会将选择交还于我,不再捉弄我的人生。”她的话音轻俏,带着点儿莫明的意味。

她的食指漫无目的地点在他的肩头,“你不担心我死吗?裴焕君可是说,给我下了毒。”

死之一事被她提得轻巧,裴临的心尖却蓦地一跳。

怎么会不担心呢?

该如何告诉她,没有她的日夜都是一种煎熬?

想到她可能会和上辈子一样毒发身亡,他几乎压抑不住那股绵延的心悸。

裴临竭力平复动荡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回答她的话:“我担心,我放心不下。但我无权替你决断,是生是死,又该如何应对,本就该由你自己选择。”

姜锦略歪着头看他,若有所思地道:“为什么愿意放手?”

他神情极认真地道:“直到现在,我也并不敢说我懂你。我只能尽力去多读你一读。我不懂你的在意,你的介怀,我只是浅薄地,不希望你难过。”

“如果我还有机会,我……”

裴临把他会好好读懂她的话吞了下去。

她又不是死物,不是桌案上的一本书,凭什么站在那里供他翻阅?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发生了的事情,便是发生了。我不会博取你的原谅,你也不需要原谅我。

但是今生,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将所有的选择,尽数交予她的手上。

无论她要做什么。

无论是如裴焕君所胁那般刺杀拿到解药,趁势颠覆朝廷,还是不愿受制于人,甘愿与拿她做棋子的人鱼死网破。

若只是吃了她一记耳光便了悟,姜锦心里都要发笑。

但他并没有夸口,甚至连袒露都显得笨拙。

似乎是感到他话里沉甸甸的分量,姜锦眉梢微动,很快,忽而扬起笑,笑着问他:“哦?所有的选择?那如果……我出了这座大理寺狱,就找了十个八个面首呢?”

她似乎描述得很起劲,“抑或者,我马不停蹄地就同旁人情深相许,以至成婚呢?”

裴临压根没想到她会问这些,肢体瞬间僵在了她的笑里。

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才被她啃了一大口的肩头,垂下眼,不自然地说道:“结良缘、定终身,那是你的喜事。与我……与我无关。”

姜锦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他的嘴里吐露出来的,颊边的笑意真切了起来:“成婚便算了,至少此时此刻,我还不想为枷锁束缚。”

她继续侃侃而谈,仿佛真的对另一种可能意动了,“寻三两面首,倒还可行,不过……想找个质素尚可的面首可不容易。”

“身形样貌,总不能逊于你吧,否则还找的有个什么意思?裴大人他日晓得了,还要笑话我眼光倒退。”

找面首有什么意思裴临不清楚,他更不清楚的是,姜锦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眼皮直跳,掐着自己的掌心,道:“这等私事,不必……实在不必与我相商。”

见他这幅小白花的作派,姜锦心生出一点微妙的雀跃,她笑了笑,道:“放心吧,此番你要是真的掉了脑袋,为积阴德,我这个前妻,会为你守三年哦,也算仁至义尽。”

裴临的表情陡然间变得古怪起来,他缓抬下颌,正要说些什么时,姜锦已经收起了玩笑的意味,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微微偏头,而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颈项间缓缓挪了上来,一点一点,抚上他的侧脸。

她的掌心算不得柔嫩,稍有薄茧,生硬地摩挲着他脸上还未褪去的红印。

被始作俑者抚摸过她的成果,当然是羞耻的。裴临只觉浑身都烧灼了起来,何止脸在发烫,连指尖都像浸在沸水里。

她当然察觉了他的异样,可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太近了,离得太近了,而她还在朝他倾身。

直到鼻尖将要相碰、呼吸交错,她轻柔而缓慢地贴了贴他的唇边。

他没有回应。

只是交融的两道呼吸里,忽然少了谁的。

就像一种奇妙的感召,姜锦收了收下颌,唇瓣短暂离开他的。

就在裴临以为这个突兀的吻要结束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又俯身贴了过来。

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这一次,姜锦的攻势凶猛,几乎是撞向了他微抿的锋利薄唇,用逼供般的架势撬开了唇舌,齿关相碰,泄愤般咬破了他的唇角,她却仍不满足,还在继续加重这个血迹斑斑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