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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教夫君觅封侯(124)

作者: 谢朝朝 阅读记录

到了晚间,不大不小的宅院点起灯火,坐在饭桌前用晚食的却只有她和薛然。

凌霄与凌峰不在。

薛然抱着碗,小声问道:“姊姊,他们去哪了?”

姜锦答道:“他们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

那日带裴清妍回来以后,姜锦把何时何地碰到的裴焕君,告知了凌霄。

当晚,凌霄郑重与她拜别,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返还范阳。

即便裴焕君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姜锦也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然而未曾消解过的仇恨需要用鲜血来祭奠,她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阻拦凌霄。

这是她一定要做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担心却还是免不了的,想到几日未见,也不知她安全与否,姜锦忽有些食不下咽。

她轻轻搁下筷子,叹了口气。

薛然的饭吃得看起来也不太香,他低头捧着碗,隔一会儿就悄悄抬眼,从碗里拔出目光偷偷去觑姜锦的神色。

再看不出来他的怪里怪气,那就是傻子了,姜锦无奈,叹气叹得更深。

她托着腮,扬眉问薛然:“这几日,你都在忙什么?”

薛然被饭噎了噎,他支吾了一会儿,还没支吾出个结果,就听见姜锦一语直击重点:“你在替谁诓我出去?”

霎时间,薛然的脸便憋得通红,他抻着脖子把饭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姊姊怎么知道的?”

姜锦撇撇嘴,指节闲闲敲击着桌面,说道:“又是打探我何时闲暇,又假装不经意和我提起了不知多少次某地风景好看,不是要把我套过去,还能是做什么?”

小孩儿心眼到底浅薄,若是连这点心眼子都瞧不出来,姜锦这么多年就算是空长年纪了。

薛然垂下头。他面皮本就薄,这下更是尴尬到都不敢看姜锦。

他嗫嚅道:“我……阿然错了,阿然不该这么诓你。”

姜锦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你也不是坏心思。我没有怪你。”

薛然初见她和裴临相处的时候,他们大概还算和睦登对,小孩儿不知内情,也不知他们之间有多深的隔阂。

所以,姜锦只是觉得好笑。

怎么,那位是觉得现在云销雨霁、风平浪静,又有功夫来谈情说爱了?

听她说不怪他,薛然极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却又绷直了背,悄声问道:“姊姊,那你……”

姜锦神情淡淡的,没有回答。

——

春风桥畔,人影憧憧。

清早,已是半大少年模样的薛然为难地来通风报信了。

桥头亭外,萧然的身影摇曳。

裴临垂眸,听薛然开口。

“姊姊她……不会来的。”

“师父,你别空等。是我不好,叫她一眼就看穿了用意。”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裴临轻叹,道:“无妨,你先回去。”

不过,尽管知她不会来,他还是在这儿等了整日。

就像是在期待一个不会发生的可能。

明媚春末的晚间,天上月色凉凉而下,如水微漾。

裴临很难得如此完整的,从日升看至月落。

满是尘灰的衣襟沉重得像枷锁,他像是被定在了这座桥上,寸步也未挪。

是命吗?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多,足够改弦易辙,就算他求不得今生的圆满,也能让她得以自在解脱。

可好笑的是,前世的境地或许是时也命也,今生的处境,却每一步都出自于他的选择。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她前世最后的模样。

羸弱、瘦削,只余一把伶仃的骨头,捧在怀中,没有一丁点重量。

冷冽的清风拂面,裴临双目轻阖。

他别无选择。

◉ 第83章

姜锦前夜里睡得不好, 辗转多思不提,起来后还跟呛了风似的,打了一串喷嚏。

很快, 她找到了罪魁祸首——睡前忘记拴牢的窗。

春夏之交, 雨水丰沛, 昨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夜风悄悄把窗扇全吹开了, 寒气直钻到床帐里,活生生给她冻出了个风寒。

可怜巴巴地喝了一整壶姜汤,姜锦还是没缓过劲来。

她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意图以毒攻毒,在濛濛的细雨中练了半阙剑法,终于……

风寒得更厉害了。

薛然在旁边巴巴地看着她,给她递上一条干的巾帕,“姊姊这样, 我们还能去长安吗?”

姜锦接过,她皱着鼻尖, 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放心吧, 区区风寒,算得了什么?”

是的, 她又要去长安了。

只是这一次的走向,与前世截然不同。

因为卢宝川病的缘故, 薛靖瑶行事并不冒进, 落在朝廷的眼中, 或许这是一种蛰伏。然而无论如何,至少此时此刻范阳看起来并无反意。

被里外内耗折腾到空乏的长安不敢再撩火, 火速改换态度, 要将河朔三镇都交予范阳节度代管。

是代管, 而不是授谁为三镇节度。

前世,裴临的发迹尚在这场纷争平息后的两年。

前世这时的范阳未曾如今日风光,郜国余党亦未在此时谋反逼到长安。

而很快,卢宝川因为眼疾已经无法再行兵打仗,算得上是内忧外患。在这个时候,裴临与薛靖瑶约定了一件事情。

薛靖瑶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早晚是无法再担此大任的,他又咬死了不愿这时有子嗣,让稚子重蹈他的经历。而在越来越湍急的局势之下,想要再玩一出当年的戏码,也是极难的。

与其等着权力落入他人掌中,不若自己扶持一个人上位。

裴临简直是天造地设该出现在此时的人物。

短短两年间,他就用最朴素的办法统一了三镇。

简单来说,就是打服的。

只要权力这块饼足够大,分而治之亦不算难事。而薛靖瑶先前的要求是,内治的权柄,她依旧要掌,这是她要的报酬。而向外的纵横捭阖,她会全数放开,不再插手。

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保命的法宝。

前世两年后的局势更为复杂,北面在打,西南的乱事也不少,朝廷熟练地拆东墙补西墙,见河朔新人鹊起,索性敕封裴临助他站稳脚跟。

而作为利益交换,他要替朝廷担好几场硬仗。

根基未稳的当时,他的夫人,作为人质被留在了长安。

这一世,同样是要去长安,却是完全不相仿的时间与境地了,姜锦不是不忐忑。

临近出发,还被作祟的夜风闹了这么场风寒,更是让她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一趟卢宝川不会去,在范阳能瞒住眼疾这么久,是因为这里是薛靖瑶能全然掌控的势力范围,去了长安可不一定,前防万防也难免有错漏。

若是让其余诸方知晓他双目或将缈,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未知的事端。

薛靖瑶自己又不良于行,出不了远门,所以此番去长安的,便是姜锦与扎根范阳多年、从卢宝川父亲起就开始为他效忠的刘绎刘将军。

行程紧要,所以尽管姜锦心里发毛、风寒未愈,也不可能再推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