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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教夫君觅封侯(112)

作者: 谢朝朝 阅读记录

两辈子了,时至今日,姜锦才终于察觉,所有的故事,似乎都是在裴焕君三言两语化解那场荒谬的刺杀之后,才开始的。

如果裴焕君说的是假话,抑或者,只是他以为的真话……

姜锦猛然发现了这个致命的关窍。

自始至终,她似乎都陷入了思维的怪圈。

她笃信重生的裴临知道了什么隐瞒了什么,笃信裴焕君酝酿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更是要利用她的身世去做什么文章。

裴临有所隐瞒不假,裴焕君怀揣反志亦不假,可他们知道的,就一定是千真万确的真相吗?

想及此,姜锦眉梢一凛。

如果……

如果姜游是真的希望,她能够杀了裴焕君这号危险人物,而那枚玉扣,也千真万确,是她襁褓中遗留的信物呢?

◉ 第77章

近来范阳的天气极好, 灿亮的日头高悬空中,野地上的草叶都被晒得有些焦黄卷曲。

正是跑马的好天气,近郊的马场上往来者众。

薛然牵着缰绳, 一会儿摸摸小红马的鬃毛, 一会儿又兴奋地抓来草料往它嘴边送。

小孩子心性大抵如此, 骤然得了想要的东西, 难免喜不自胜。

薛然年纪虽小,做事却并不唐突,他很快就从兴奋劲里拔了出来, 转而恭敬喊了一声旁边带他来这儿的裴临,“师父。”

裴临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言辞,只道:“上马。”

只不过,这样简单的动作, 对于初学者来说亦有些难度。

这匹小红马虽温驯,然而四脚着地的畜牲就不可能没有脾气, 薛然好生挣扎了一会儿, 都止步于一个脚踩上了马镫,另一条腿翻不上去。

旁边亦有大人带着年岁上小的孩子学骑马, 不过那小孩儿个头小,是被大人提溜上去的。裴临冷眼瞧了一会儿, 只觉这样颇没意思。

若连马都上不去, 还学个什么劲。

他皱着眉, 同薛然道:“看好了。”

裴临牵着逐影稍往前些,旋即放慢了动作, 两步拆作三步走, 翻上了马背。

薛然在小红马的脖颈前探出半个脑袋, 把裴临的动作收入眼底,似乎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终于照猫画虎,在小红马把他掀下来之前,翻身上去,又死死攥稳了缰。

视野一下子开阔不少,薛然抱着马脖子,兴高采烈地扬起了脸,道:“师父、师父!我上来了!”

裴临睨他一眼,冷声道:“再掐着它的脖子,它就要把你撂下去了。”

身下的小马果真发出了不满的鼻音,薛然绷直了背松了手,不敢再抓着它。

“张弛有度,别将马腹夹得太紧。”

裴临随意叮嘱了一句,竟这么放心,就带着才学会翻上马的男孩儿跑去了。

他自然不是个多么温煦的好师父,不过一上午摔摔打打下来,加之薛然的质素本就不错,他骑着他的小红马,竟然也可以自顾自地兜下来完整的一圈了。

小孩儿皮肤细嫩,现在在兴头上不觉得,回去估计就会发现自己腿间已经破皮淤血。

裴临抬了抬手,示意薛然停下,道:“明日再来。”

薛然的兴奋劲还没过呢,还想说些什么,紧接着便听见裴临发问他:“还想练?不疼?”

闻言,薛然鼻子一皱,龇了龇牙,才反应过腿根火辣辣的疼。

见裴临似是要走,薛然被这疼给唤清醒了,猛然想起昨夜姜锦交代给她的东西和事情。

明明临出门时还记得,结果被拥有一匹小马驹的惊喜冲昏了头脑,险些将这件事全都忘了。

“师父,我……她……”薛然思考了一会儿该怎么同裴临称呼姜锦。

最后他道:“阿锦姊姊她说,有东西要让我今日捎给你。”

闻言,裴临勒住了马,眉心不自觉地一蹙。

仅仅只是听到她的名字,一股熟悉的心悸之感便盘桓在他的心尖。

她……想做什么?

裴临动作一顿,心道,莫不是先前拦截顾舟回的举动被她知晓了?

若如此,可太有失气度了。

好在这股尴尬还没来得及蔓延,薛然已经动作极快地,从小荷包里摸索出一枚帕子,又小心翼翼地展开它,显露出里头的那只玉扣。

薛然手心向上,把这色泽温润的小玩意儿往他眼前凑。

看清是什么之后,裴临的神情骤然冷肃了下来。

他没有接过,只是将掌中缰绳攥得更紧了,“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薛然有些紧张,可他还记得姜锦都和他交代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临,一点神情都不敢错过。

打量裴临的时候,薛然内心其实有一点儿歉疚。

师父对他这么好,可他却不向着他,而是帮着姊姊来试探他。

然而薛然记恩,他终归更向着姜锦。他捏紧了稚嫩的拳头,认真地做着传话筒,“师父,姊姊有一句话让我一起捎给你。”

“她说,她已将一切,都查清楚了。”

——

大好的天气同样给姜锦行了便利。

若是下雨,行路泥泞,便又算是烦心事一桩,但最近日头晴好,之于赶路来说便是喜事了。

是以,虽有谜团疑影悬于心间,也没影响到姜锦的好心情。

她骑着俏俏,一面往探听好的方向赶去,一面还有兴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之前薛靖瑶派人查玉扣的来处,提到它是来自范阳往西的一个玉作坊,姜锦此番,便是打算悄悄地去拜会一番,看看那对曾经遗失女婴的夫妇,到底同她有几分相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长久以来,她一直都过于低估了自己的力量,所以眼下,姜锦只打算循着自己真切的感受来找。

姜锦乔装打扮,她穿了男装,又对面容加以修饰,假作是卖货至此的商人,打算先拜访了那户玉匠。

这边小镇街上的店铺布局大抵都是一样的,前头开张卖东西,后头要么充作作坊,要么干脆住人。

姜锦望着“满记玉行”的招牌,阔步走了过去,大大咧咧地朝店内正抠着牙的小二招手,道:“你家可有随葬的玉器卖?”

小二掸了掸胳膊,霎时便扬起一个浮夸的笑脸,道:“有!当然有!请里边儿来——”

眼前这种目的清晰的客人,是最好把生意做下来的,小二自然殷勤。

姜锦也早想好了自己的故事——“他”是某个富商的家臣手下,此番是奉他之令,来置办他身后的陪葬品。

时年达官贵人多以奢华的墓葬为荣,生前就开始预备死后哀荣的数不胜数,而她为什么恰好来这里采买,随便扯几句风水之类的托辞就好了。

毕竟涉及身后事,无论多么荒谬的事情,用风水命数来解释都是解释得通的,姜锦也不怕自己有什么异样之处被瞧出来。

正是人可罗雀的时候,姜锦才一进来,店里的掌柜便也迎了上来,听闻她的来意,掌柜摸摸自己的下巴,叫小二去后头拿成套的玉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