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挠心(48)

太阳强光晃得人眼花,他半眯起眼睛,忍不住抬头朝严琛所在的方向望去,直到视线将那道熟悉的身影捕捉。

心思不纯撞上别人的满腔热忱,按理来说,他现在就应该感到无比的惭愧内疚,以及沉重心理压力。

但他却愕然自己发现除了愧疚自责,心理压力,他竟然还隐隐约约有些开心。

叶温余:“……”

糟糕了。

他心头微沉,不由抿紧了嘴角。

什么时候自己道德感变得这么差了?

“刘冰然,你们几个过来,站最外边跑道。”

老师有序指挥者:“一会儿尽量就跑这三根道,别去跟人外院同学抢内圈,多跑两步累不死,听明白没?”

稀稀拉拉几声明白,叶温余下意识转头去看,不想正好和一个抬头看过来的男生对上视线。

很有辨识度的长相,叶温余一眼认出他就是刚刚在跑道外面被校园微商推销的那位同学。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推销缠得烦了,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脸色也很差,眼神看着有点吓人。

不过叶温余管不着,正好老师抬起手臂喊准备,他收回目光,专心准备起跑。

一声哨响,起跑线所有人同时出发。

体院不愧是体院,距离从一开始就拉开得很明显,外院有不服输试图去追,可还没冲出50米就歇菜了。

体能差摆在那儿,不服输不行。

董希抄着手在那看了一会儿,回头见严琛连喝水的空隙,目光都黏着地没从叶温余身上挪开,眉头一挑,又想整活了。

“哎呀,温余体力好像不太行啊。”

他后退两步站到严琛旁边:“严哥,你觉得呢?”

严琛盖上瓶盖:“平时没有训练,很正常。”

“也是,可是换气节奏都把握不住,他们体育老师没教么?”

董希暗示意味很强地抬了抬下巴:“严哥,你要不要过去陪跑一下,顺便教教?”

陪跑?

严琛眉心微动,对这个提议仅考虑了半秒就弯腰放下水,看样子是真的打算过去陪跑。

董希乐得看热闹,还想再鼓捣两句时,忽然间发现了什么,眉头一皱:“刘冰然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别中途换跑道吗?”

严琛顺着他的话望过去。

果然,已经跑完两圈的刘冰然不知何时更换了跑道,正快速追向叶温余。

董希观察得没错,叶温余确实掌握不好跑步时吸气吐气的节奏,一圈下来呼吸就变得又乱又急,跑得也更费劲了。

网瘾少年池冬亭比他还不如,已经在手软脚软大喘气:“累死了,累死了,我讨厌体测,我恨1000米!”

叶温余:“还有一圈,少说话,保存体力。”

池冬亭咬着牙关又冲了一程,扛不住了:“算了,我走着过去吧,不及格就不及格了,小命重要。”

不及格的人期末要补跑一次的,痛苦并不会消失,只会被短暂延后。

叶温余不忍心看后面池冬亭一个人孤零零来补1000米,试图拖着他坚持跑完。

刚拉住他手臂,就听见背后飞快靠近的脚步声。

众所周知内圈比外圈轻松,有人抄近道也无可厚非。

叶温余想往旁边给后面的人让开道,谁知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一侧肩膀就被人狠狠撞过去。

钝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倒吸了一口气,身形不稳,踉跄着摔下去之前,没有忘记第一时间松开池冬亭。

“……我焯!”

意外发生得太快,池冬亭反应过来,撞人的凶手都已经跑远了。

“没长眼睛啊!他妈撞了人就跑,肇事逃逸从小练的是吧!”

池冬亭要气死了,一时又想追上人揍一顿,又想去扶叶温余,两边一犹豫,动作就被人抢了先。

严琛不知何时从对面来到跟前,动作迅速一把将叶温余打横抱起来:“继续跑,我送他去校医院。”

而目睹了这场突发情况想冲过来帮忙的同学见状都停在了半路,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叶温余离开了操场。

太阳躲进厚重的云层,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周围起了风,将残留的热气飞快吹散。

沥青跑道表面并不光滑,无论大小,摔下去就是事故。

膝盖和掌根的麻木退去,火辣辣的痛觉苏醒,运动之后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却还没有缓过来。

叶温余又累又痛,一时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恹恹歪着脑袋靠在严琛肩上,闭着眼睛细细喘气。

严琛低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更沉。

快到晚饭时间了,校医院没什么人,值班的护士一看只是擦伤,拿了双氧水和外敷的药,把他们带到旁边的看诊房间。

结果膝盖的伤口还没清洗完,外面就有学生扯着嗓子喊发烧挂号。

护士两头忙不过来,一遍应着外边的学生,一遍加快手上动作,一下没注意轻重,棉签摁得叶温余嘶地抽了口气。

啧。

看得严琛一直就没松开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来吧。”他上前。

护士问:“会弄吗?清洗上药这些。”

严琛:“嗯。”

护士想着也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就把药给了他,交代一句“有事喊我”后出去给人挂号去了。

严琛接手了护士的工作,拿着药瓶和棉签在病床边坐下。

叶温余支着腿坐在床上,裤腿挽到膝盖上方,擦伤的面积不大也不小,只是凝着血丝红肿的一片覆盖在白皙干净皮肤上,看着格外狰狞严重。

手上也是,甚至比膝盖还要严重一些,伤口全破了皮,有细小的血珠在从破皮的地方往外渗。

严琛将双氧水倒在两处伤口上完成清洗消毒,又沾了药水,一手握着他的药水,仔仔细细上药。

全程一言不发,动作放得很柔很轻,脸上却像是结了一层温度零下的冰霜,眉目深邃锋利,浑身低气压吓人。

叶温余好像从来没见过严琛这个模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他应该能理解池冬亭说严琛又冷又凶,生人勿近的话了。

看起来确实很凶,一点也不好相处。

可他还是一点没觉得他可怕。

甚至觉得这样异于平常的严琛,看起来格外的……可爱,像只发脾气的大狼狗,看着唬人,实际稍微哄哄就能委屈巴巴冲人撒娇。

“没事的。”叶温余低声跟他说:“看着严重而已,只是擦破皮,几天就好了。”

严琛没说话,表情也不见好。

很快膝盖的伤处理完毕,严琛扔掉用过的棉签,换了新的,沾上黄褐色药水,继续处理叶温余的手。

手腕,手指,指尖,所有平时在他眼里等同瞩目的存在,如今都比不过掌根那片淋漓的伤痕。

经过清洗的创口看起来更加脆弱破碎,刚擦掉一点血痕,很快又有新的鲜红渗出来,擦不干净,只能等待它自然凝固结痂。

严琛嘴角拉得笔直,托着叶温余手背的手几乎没有用力,而握着棉签棒那只手手背是明显脉络分明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