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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之春阳·别篇·九秋· 续篇· 青霜筵(21)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头上突然被敲了一记,晏雪叫痛。身下的人气急败坏,漆黑瞳孔雪亮,“你干吗?”

晏雪缩了缩头,抱紧他,“没有,没有没有。”

他委委屈屈搂着爱人,规规矩矩。猫并不晓得发生什么,只换个姿势,盘起身体,蜷在颜苏同肩颈。尾巴尖轻轻扫过东方男子柔细脸庞。晏雪忍不住给它一下。猫尖叫一声,耸起身体跳开。

颜苏同仍在看书,却有些心神不宁。过了片刻,他叹出口气,扔下书,语气冰冷,“痛啊?”

晏雪迅速抬头,哭丧着脸。“痛。”

“哪儿?”

他指指头顶。颜苏同伸手过去为他轻轻地揉。晏雪趁机摩挲他,低声咕哝,“早知道就说是下面那里。”他用力抱紧颜苏同,在怀里的人发怒之前死死缠住了他。“同,同同,我什么都没说。”

颜苏同哭笑不得地看着缠在身上的人,半晌咬了咬牙,再次叹气。Spy叫了一声,蹭过来,重新蜷进颜苏同肩窝。晏雪同它对视几秒钟,突然伸手弹上猫鼻尖。猫惨叫一声。颜苏同瞪他,“你又干吗?”

“没有啊。”他微笑起身,施施然取过自己一杯牛奶。“同,还要不要喝?”

“嗯。好。”想着他去新弄一杯,让他再在厨房里消磨一会儿,大概也就可以读完这本书了。

晏雪看着他,神色诡异,啜了一口牛奶,忽然伸手捧起颜苏同脸庞,在他意识到自己目的之前吻了下去。

唇舌交融,度尽甜腻香浓味道。一点乳白溢出唇角,晏雪的舌尖轻轻滑过,吮净。他俯下身去,轻轻咬紧了他。

猫跳过来,柔声撒娇,突然被毛毯罩住,一把甩开。同时飞过去的还有一本书。

晏雪有些气喘吁吁,笑得分外得意。

“Spy同学,以下镜头儿童不宜,看了会长针眼的。”

—Inuki—

你不会了解那种恐惧,当Dawn说我将永生不死。

那种痛,那种残忍,就像新鲜清凉的橙陡然浸入滚水,一瞬间连皮带骨刺透。

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恨谁。

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这一生,再也无法同他并肩。

晏雪,晏雪,我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那时我被Dawn接到东京小住,避风头。德鲁伊覆灭之后,一切仍在继续。我是说,属于那些古老鬼魅的一切。

当然包括我的小王子。他没有死,只是沉睡在爱尔兰黑色森林地下泉水中,默然如冻。而我的任务是守护他,直至醒来。

那也许就是你成为如今这个你的原因。

Dawn那样说。这水晶一样透澈闪亮的占星师,吸血鬼,米特的同类。银发下他那双水色的眼睛仿佛带笑,令我很有些恼。他妈的,装什么未卜先知。

他淡淡对我说的清楚。

Inuki,从此,我们是一样的人了。不,也许你更加幸运也说不定。

你不会老,不会死。不必吸血,可以在日光下自由出没。一切都宛若常人,而能力更强。火精附于你体内,故此你不必担心生老病死。身体新陈代谢加快,所以你复原的速度远胜常人。细胞中心粒却不发生减少,所以你不老不死。那就是你此时的状况。

只要没有太过强力的创伤和破坏,你将是一个妥贴的superman。

谁他妈的要做那种东西。

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Dawn所有的若无其事之后触目惊心的含义。而当我终于明白所有,我怀疑他是否就在当时已经看清了一切。

这浪掷人心的怪物,冷漠的占星师。

我真想咒他不得好死。

他不会知道他亲手为我揭开的是怎样一层面纱,风霜扑面,我毫无余地毫无保留地窒息。

在他怀中,晏雪。

时光如流沙,将我渐渐掩埋。我大概比他衰老更快。不在容颜,只在心。

他两鬓已飞霜。日本传来的时尚佻达语词,叫那种灰作浪漫灰。中年男子黑发仍柔密服帖。已淡淡染灰。是风霜痕迹,更显练达,据说最得年轻女孩子心爱,唤得起时光差异,写一出忘年浪漫恋情。我却只觉辛酸。

晏雪。我不想他老。我还以为他能给我一切,为我做到一切。我以为,或者我希望我如此不清醒地以为,他是永远不会老的。

我天真得像个疯子。而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是个疯子。

那时他躺在我胸口,侧脸听我心跳。那种被体重压得微微沉闷的感觉分外充实。我随便拨弄他修剪整齐的头发,学他对我的姿势,像摆弄心爱宠物般轻轻地揉。

那一瞬我感觉手指被珊瑚虫缠住,活活勒死。

那些缠绕在我指尖玩弄的淡灰短发,那色泽带来的震撼爬过漫长通路击中了我。

我不清楚我说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说。即使我察觉自己的嘴唇似乎蠕动了几下。脑子里轰轰作响,仿佛开过一列出轨列车。我跳下床径直走去浴室。他没有叫我。

我推上门,反锁。然后终于放任自己面对自己,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镜中那张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的,惨白的脸。

我的脸。

我站不稳,便伏在梳理台上。我十分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水声刺激了本已抽搐不休的胃。我开始呕吐,胃里翻江倒海,可是空空如也。我只觉四肢都开始痉挛。电击般寒冷酥麻感觉一阵阵狠抽着我。我不知道该抓住什么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抬起头时我看到镜中的脸。那张扭曲水湿的脸孔。我足足花了一分钟才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泪脸。

我在流泪。

我在哭。哭得像条湿透的毛巾一样毫无体面不顾一切。

我只觉浑身骨头都要在那种惊天动地的颤抖里碎成齑粉。胡乱用一只手按住脸孔,我俯下身去凑近水流,狠狠冲洗自己。长发滑下肩头,顷刻湿透。我任凭自己慢慢跪倒下去,从肩到背一路淋湿,像无数只冰凉的手迅速而贪婪的抚摸。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我什么都听不到都看不到。我知道我是彻彻底底输了。

输给光阴。

输给爱情。

他在门外叫我,温柔而冷静语气,如故。“同同?”

我咳嗽起来,恶狠狠答应一声,不动。门锁着。天啊,容我再放肆一下,就一下。

我好冷。

他推门进来的刹那我几乎有跳进浴缸躲起来的冲动。当然我做的只是背转身去。他看不到看不到。我的动作比他快得多了。我咬着舌尖,挤压着喉咙努力让呼吸和声线恢复正常。

“你怎么进来的?”

他轻笑,“亲爱的,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钥匙。专门对付被锁上的门。”

Shit。

我根本不敢回头。听他若无其事,安稳动作。他关上水龙头,然后扯下条毛巾,按在我头发上,一下下地擦。他念念叨叨。“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洗脸啊。”

我用力抓住毛巾一角,扯过来按在脸上。见鬼了,很痛啊。眼睑和眼角摩擦的痛楚,细密如砂纸打磨。他用一点力想拿回毛巾,我死死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