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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之春阳·别篇·九秋· 续篇· 青霜筵(17)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助手惊呆,“那他不是也快到四十岁……可是,可是他……”

“是啊,他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七岁。”

神秘而又可怕的东方人。赫德暗暗感叹着合上眼睛。他决定放弃调查这起案件。作为一个顾家的男人,他还想长命百岁,至少看到自己的曾孙女上小学的那一天。

一群野狗会因为什么而放弃捕食和报复。

那自然是因为它们发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头豺狼。

豺。A

jackal。Jackal。

至少在他对自己产生恶意之前,远离和放弃是最好选择。

“先生。”助手小心翼翼打扰他,“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私人拜访一下拉塞尔先生。”

赫德睁开眼睛。

年轻人尴尬微笑,“那个,我不想拒绝他答应送我的巧克力。”

晏雪抢在颜苏同把卧室门依样狠狠摔上之前溜了进去,直接把他扑倒在床上。

颜苏同清秀脸孔已经忍笑忍得涨红。晏雪捧住他,心动难耐,禁不住用力吻了一下。

“好演技啊,同同。”

“白痴……他们走了没有?”

“走了怎么样?没走又怎么样?”

“……你他妈找揍啊!”

晏雪大笑着放开他,看了看窗外然后耸肩。“他们很识相。”

他放下窗帘,转身便露出可怜兮兮脸色。“同同……”

颜苏同半靠床头,咬牙盯了他半晌,“……白痴,你快点给我过来!”

晏雪笑得益发像只偷食成功的狐狸。

柠檬树白花细碎如雨,绿枝低,风卷残蕊,点滴溅入碧草,厮缠弥深。

喘息细细,甜入骨髓。

恰熏风入帘,一径春光滟潋,情意绵绵。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第六章 甜品·莲子合欢

我不知天长地久的定义,我只知生年有限,而爱念无垠。

—Inuki—

他是个混蛋,和从前一模一样。

有时候我会极生气,跟他在一起之后,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比从前更安静抑或更暴躁。

他喜欢这样,我看得出。撩拨起我莫名的烦恼和吵闹,然后轻轻安抚。柳点清湖春水绉,风过波平万事休。这游戏他玩得比谁都高兴。妈的,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们从来都不是同一种人,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他是含银匙落地的天之骄子,聪慧俊美,家境优越,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我能闻到他身上那种蓝血白骨的优越感,我不喜欢的味道。

而我不过是条贫民窟里挣扎出来的游魂。倘若不是幼年被德鲁伊所选中,或许如今我早已烂死在纽约城某条老鼠横行的下水道里。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什么。我学过,做过,经历过的所有,并非华美如蛹化成蝶。

只是一步步由血凝的红莲间,走出了蓝发黑眸的豺。

是德鲁伊给我,是命给我,这一切。我来不及也不能拒绝。

相爱容易相守难。我不能否认,起初我很怀疑我们究竟可以走到哪里。多久没有过患得患失之感,第一个清晨在他身边惊醒的刹那,我被自己的安然吓得屏住了呼吸。

相互交付了最深的所有之后,我们还能给彼此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笑,放弃平光镜片掩盖的蓝眼透明如春日云烟。他看上去神清气爽,这让我尤其恼怒。

说什么做什么,如何说如何做,我不知道。

不知所措。

他俯身吻了我。那双眼靠近时我不由自主放缓呼吸,他温柔安静的吻。拉来被子盖过我肩头,他倏尔离开,“再睡一会儿吧。”他说。

我原以为自己不可能睡着。心头一片乱纷纷,只是一动不动同浑身倦意僵持良久之后,我居然真的睡了过去。很沉。

这一次,吵醒我的是食物香气。

勉强睁眼,他正端了盘子过来。扫视周围然后微微皱眉,在我猜到他所思所想同时他说了出来。

“等下去买张床上餐桌。”

妈的你拿我当半身不遂怎的。

现榨柳橙汁,熏肉,土司,果酱,咖啡和麦片。典型美式早餐。土司烤得恰到好处,咖啡很香,我发现自己真的饿了。

是平淡早餐,我却有魂魄抽离的遥远。这是我?这可是我?Inuki的日子,从来没有平淡二字。而在他身边的第一日,以他手制的餐点开始。

他不言不语,日光无声无息。

空气中流转幻觉如水,他如此平静,仿佛我们同根而生,安居乐业多年。这种平静简直让我不能习惯。

那一日只在我们的彼此面对和琐屑细节中度过。他将清凉药水涂上我脸颊,消去火烫淤肿。看着他脸上我留下的掌痕,忍不住抢过药水,他笑起来,蹭近,陡然躺到我膝上,嬉皮笑脸。

我慎重考虑再给他一耳光的必要性,打出对称伤痕是否就省了上药麻烦。

他埋下头,轮廓轻柔滑动,缠绵粘腻如猫,呼吸温热,隔了被子透上我的皮肤。

“同,我总算等到你了。”他说。

他说这一次你休想逃离,我不会给你借口给你理由。这世上风云流转,而生命脆薄如纸。七夕夜竹影翩跹,有生之年,就拿我们对称的彩,折一双枝头飘摇的鹤。

他喃喃地说。宛若许诺。

后来我渐渐懂得他的精明和天真,许多年之后我终于肯承认,晏雪匆,他足够聪明,经营生意和感情他一样是个能人。

懵懂之中,我从未后悔过将心沦陷。他不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得以自己作出的选择,是不是最明智一个,我却不能一口咬定。

总有一天,那个答案,我会知道。

那道菜是清蒸鲈鱼。步骤细致如雕金。我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

最初的时候我会烦躁。无法解释。屡屡无端对他发脾气,而他笑容静谧无动于衷。我不明白,他究竟是当真镇定,还是根本无情。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冷酷一点,更残忍,暴躁,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在窒息的眩晕和视网膜尽头暴起的绯红光影里,看清他所有的容颜。我是只嗜血的兽,猎魂的豺,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有什么理由对我温柔。

晏雪,晏雪。我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我恨他的沉静如恨自身。我恨我为何不能一开始便同他相遇,在命运尚来不及将我打磨成如今这个残破冰凉的模样之时,在我仍是名叫颜苏同的柔软懵懂男孩之时,在我还有足够的信心将自己深埋进他心口倦懒沉眠之时。

我恨这人间风云,世事辗转,它不肯给他一个完整的我,给我一个长久的他。

是的,我会失去他的。

我恨这一切。

可是这个混蛋,他根本毫无自觉。

我找不到他时,他坐在一路洒进后院的原木台阶,亚麻衬衫在风里涨起一点,翩翩如九月的云。身边一杯桔茶。蔚蓝视线里辉映缤纷蓬勃了一园的唐菖蒲和紫罗兰。郁金香和雏菊间杂其间,大丛百合与玫瑰淑女般摇曳细茸花瓣,舞裙在风中荡漾,歌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