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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据(94)

作者: 闻大俗人 阅读记录

再想到把人强行捆在身边的那段日子里,韩琛都会弯下身听他说话。

他在韩琛这里的待遇越混越差。

男人出神间隙,韩琛出声提醒:“没事的话让一下,你挡着我的路了。”

“等等!”

韩琛不说话了,看着晏珩西的目光有如实质的质询。他像一下子被潮水冲刷上岸的海鱼,掩无可掩,心虚,着急,东拼西凑,在心上人的逼视下没话找话,道:“管民宿的婆婆腿受伤了,她家里人今天好像不在,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吗?”

“我自己会去。老人家既然在养伤,还是清静点比较好。我已经去看望过了,有时间还会再去一趟。”

晏珩西不死心,还想追问,就听韩琛说:“况且,你真的只是单纯去看望老人家吗?在你入住前婆婆就住到医院里去了,你自己都说没找到她,问了别人才要到的联系方式。”

“非亲非故,连一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你去看她做什么?还是说,为了和我有所谓的相处时间,连这种谎都能随口扯?”

晏珩西猛地向前一步,张口欲辩,韩琛几乎是同时后退,两个人的距离不减反增。

男人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呆立在原地。

韩琛此刻却不急着走了,像在等他的回答,见晏珩西也不辩驳,讥道:“你总是这样。”

别有用心,难以真诚。

洗涤剂的味道擦身而过,晏珩西的视线追着韩琛远去的背景,看他被楼梯口的阴影吞没,很轻地说:“不是。”

“我不是。”

像蝉翼轻轻扑扇,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早上和晏珩西不欢而散,韩琛工作时有点心不在焉。

他走得很快,所以看不到晏珩西最后是什么反应。没有听到他追上来的声音,顺利推脱掉不必要的相处本应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情,还让晏珩西碰到了壁,韩琛却并不觉得多畅快。

过了。身后的沉默震耳欲聋,韩琛走到楼梯口,借扶手间的一格开隙看向走道里的晏珩西。纵然挫败,男人也身形挺立,微低着头的样子,像高山被削去一角,新雪抖落大块。

那一瞬间的不忍无比真实,韩琛感到石块般硌人的愧疚和歉意,情绪过于硌人,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过了。韩琛心想,他对着晏珩西太凶了。

他在为晏珩西的事情介怀时,一不留心刀就把手指切了个口子,也没在意,随便冲洗过,问老板要了个创口贴贴上,一直干到上午工作结束才擦干净手走出去。

因为对上午的事耿耿于怀,韩琛做惯了的活就变得生疏起来,剔骨时手上又扎了几个口子,结束时比往常迟了十几分钟。

海风萧肃,韩琛一出门,才浸了水的手被冰得通红一片,搓了搓手伸进口袋,便见晏珩西站在店门外。男人两手插进大衣口袋,见了他便两眼一弯,快步走过来,到他面前,叫道:“韩琛。”

“晏珩西?”韩琛在这里看到晏珩西有些意外,以为早上拒过一次男人就会作罢了。

“嗯。”晏珩西眯起笑眼,哈出一口白气,说,“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可以一直这么叫我。”

韩琛没理会,单刀直入:“这次又是什么事。”

青年这样正经时,晏珩西就想逗他,可惜现在并不合适,于是只是看了看手表,一本诚恳地说:“中午下班了吧,我来接你回去。”

韩琛飞快拒绝:“我们不顺路。”

“你不回民宿吗?”

“回的,但我不想和你一起。”韩琛怕晏珩西不明白,还补了句,“我的意思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我开车来的。风很冷,坐我的车回去比较好。”

韩琛顺着晏珩西来时的方向,果然在几十米外看到了一辆停着的黑色汽车,拒道:“不用了,谢谢。”从晏珩西面前走过时又带起一阵冷风,冻得晏珩西脖子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晏珩西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就立刻跟上韩琛。韩琛说要各走合的,晏珩西就不和他并肩一起走,落后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往前走了好几步,韩琛没有看到汽车擦肩而过,也没有听到引擎点火轰鸣,往后看,就见落在身后的晏珩西。

男人或许是刚从车上下来,没做防寒措施,鼻尖和耳朵被冻得通红。韩琛只看了一眼就转回去,往前走几步,停下来,回头发现晏珩西还是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冷空气料峭,两人恰似寒天之下的两只怨偶,各自飞散的离鸟,相冲的可能性大过相逢。

上午的走廊里,晏珩西也是这样面对着他,说要一起吃早饭的。

晏珩西哈出一口白气,把下巴往高领毛衣里缩了下,下一刻便见韩琛动了身体,竟是抬脚向他走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一只手臂,韩琛站定在晏珩西面前,平淡道:“不是说接我下班?走吧。”说完越过晏珩西向前走去。

“韩琛?”晏珩西跟着韩琛的身影转身,不确定地问道。

“你说你开车过来的,店门旁那辆是你的车吧。”是什么意味不言而喻,韩琛转过头,背对着晏珩西说,“走了。”

来到车门旁,韩琛习惯性就要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手按上冰凉的把手时才想到两人已经解除劳动关系。

晏珩西恰到好处地出现,看了韩琛一眼,适时提了建议:“我来开吧。”

韩琛应了声,从车头处绕到副驾驶座时却不伸手,而是又向后看着后座的车窗玻璃,上面映出他因为光学效果畸变的下巴。

一时犯难,不知道该往哪里坐。

晏珩西也不说话,只是注视他,在等他做出选择。他变成了静默的、被削去的山的一角,轰然落下时便失去了阻拦他的能力。

最后还是韩琛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看到韩琛坐进去,晏珩西笑了下,也跟着坐上车。

车内暖气开得足,身体渐渐回暖,晏珩西舒服地喟叹,加上韩琛同行,语气都轻盈了不少,随口问:“吃过了吗?”

“还没。”

“你们这里难道不提供员工餐?”

“没有。”

“那你午饭怎么解决?”

“回民宿吃。”

听韩琛熟稔的口吻,工作时间他一直都是这样两点一线。晏珩西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以往回到民宿怕是都要十二点过半了,主人家准备的食物已经用过一轮,剩下的除了残羹就是冷炙。

想要给他更好的。

晏珩西在车上什么什么都没说,看着前方道路,状似专注开车,偶尔借看路况观察韩琛的反应,自然而然暼到他手上的创口贴,又默默收回目光。韩琛也是,一言不发,侧头看向窗外。

各怀心事。

晏珩西看着韩琛进了厨房,盛了碗饭出来,拿出一碟见了底的青豆,又折回去拿出一碗剩下半份的白斩鸡。等到韩琛又要折返厨房时,晏珩西突然说话:“你先吃,我上楼了。”

韩琛没有回答,晏珩西便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