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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据(82)

作者: 闻大俗人 阅读记录

程郁说到一半,从身上摸出烟和打火机,哆嗦着点燃了烟头。

“我和你父亲一直都是这种开放性关系,从你出生时就开始了,谈不上出轨不出轨,毕竟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婚姻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选了比较特殊的一种而已。”

“但是晏晏,我们都是爱你的,以后也不会有别的孩子。所以,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

晏珩西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早已泪流满面,只能呆呆地看着程郁的脸,看她嘴唇张张合合。恍惚间,面前伸来一只指甲鲜红的手,晏珩西猛地把手打开,喊道:“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转身跑回房间。

身后响起男人和女人争执的声音,小少年捂住耳朵,还是有碗碟碎裂的声音尖锐地刺进来。

楼下动静很大,噼里啪啦的声响像阵小风暴。晏珩西躲在被子里,仗着父母吵架的动静放声哭泣,眼泪和汗水沾湿了头发和睫毛,流得枕头湿了大半。

一家人没有好好吃上一顿晚饭,反而吵了大半个晚上的架。

夜深人静,晏珩西饿着肚子,缩在床边,无声流泪。

晏珩西开始和父母冷战。大人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依然有空就回家,没空就不回,只是会询问管家,他今天好好吃饭没,不吃饭也随他去。

父母美满婚姻的假象被戳破,晏珩西恨他们太会演戏,骗了他太久,也恨晏辛图和程郁,为人父母毫无底线。

表面上夫妻恩爱,私底下一个带人回家,一个带人开房。晏珩西倍感厌恶,买了好几十个打火机去了悦笙酒店,来到了一片郁金花海前。

他的父亲亲手为他的母亲种下的红色郁金香,话语是— —

热烈的爱意。

放他妈的狗屁。

全是装的。

晏辛图和程郁赶来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黑烟滚滚,晏珩西站在火海前,被烟熏出了眼泪,眼睛亮得惊人,见父母来了,还朝他们挥手。

晏辛图大步走近,抬手就给了晏珩西一个耳光,用力之大,直接把他打翻在地上。程郁惊呼,连忙走上来护住晏珩西,质问晏辛图,你做什么!打他干嘛?

晏辛图接了颗西装扣子,反问程郁,你看看他干了些什么?这次是放火烧东西,下次呢,是不是要开车撞人了?

程郁反驳,行了,你大哄大叫什么什么?这次着火只是个意外,晏晏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争执间,晏珩西突兀地笑起来,眼里的恨意熊熊燃烧,说,真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现在吵架的样子,让他们知道,你们的恩爱都是装出来的,是假的!

你们怎么这么好笑啊,演戏还演得这么全,我真讨厌你们这副虚伪的样子。种这一片郁金香干嘛,演给别人看你晏辛图有多爱老婆?

晏辛图和程郁听完,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此后,晏珩西对父母的抵触越来越大,甚至以绝食作为要挟要搬出去。夫妻俩无奈,只能把他送到外公外婆那里,暂时寄养。

再回到半山别墅,是在四年后。晏辛图和程郁太久不便把孩子放养在外太久,既扰老人家清静,时间太久也容易和他们疏远。他们来接得时候,晏珩西前一秒还笑着和弟弟妹妹玩游戏,下一秒就拉直了眉毛,只留了一点晴暖的笑意给他们。

四年间,晏珩西变了太多,身条抽高拔长,平时还爱打球,变成了个宽肩窄腰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心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父母的婚姻前车之鉴在先,晏珩西深谙虚情假意带来的便利,逢场作戏可随时抽身,也一并免去了真心被假意欺骗的风险。

一家人重聚在一起,反而像搭伙过日子的两家人。晏珩西故意和父母端客气架子,称呼也从两人大名变成了“父亲”和“Leah”,以此提醒他们之间不可抹去的隔阂。

直到十六岁那年的大火重燃。

这一次,火烧在了晏珩西身上。

晏珩西骗了韩琛。十六岁那年家里来的根本不是小偷,而是他的代课钢琴老师。

原来的老师出国比赛去了,便由他的学生代为授课。新来的钢琴老师很年轻,不到二十的年纪,已经在国际比赛中崭露头角了,面容清丽,却火热奔放。

老师又美又辣,晏珩西却没兴趣,时不时逗女生,也只不过是聊以打发一些无聊的学琴时光。

少年无心,旁人却有意。女生大胆,没见过晏珩西这么难到手的,屡屡试探勾他,两人一来二去上了床,女生像片落花再三追来时,晏珩西已经有了点不耐烦,抢在女生开口前,直白地说自己现在一心扑在学业上,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女生直接问,那之后……

之后也不会。晏珩西斩钉截铁,口气不耐还带了点轻蔑,说,你不会以为睡过几次就能要挟我吧?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况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从这以后,晏珩西换了钢琴老师,女生再要进门就进不来了。

晏珩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女生死心眼,见不到他就一直等在他房间落地窗对着的空地上,晴天等,下雨天也等,他睡觉前就站着,醒来时还站着。最后晏珩西看不下去了,心一软就想让她进门。

他想,或许可以给女生一个机会。

毕竟这一个月的等待做不了假。

晏珩西刚要下去给女生开门,就听见背后女生叫他的名字。

一回头,女生顺着架起来的梯形,撑着窗户口爬进来了。女生做出羞涩的样子对他说,能不能去旁边的琴房说话,这里是他的房间,她不好意思多待。

这副样子不寻常,晏珩西却不做他想,径直带女生上了楼,推门而入,久久没听见女生跟上来的声音,刚要回头问她要说什么,脖颈上骤然传来一点针扎的疼痛,接着一股凉意从颈脉处流散。

晏珩西猛地把人推开,问,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女生此刻全然没有之前畏缩的模样,山鬼一样苍白而病态地笑起来,没什么,一点在之后的时间里可以让你不那么痛苦的东西。

晏珩西摸不清女生的意图,皱眉问,你想干什么。

女生说,她不想干什么,只是希望晏珩西跟她一起去死而已。

疯子。晏珩西低咒了一声,越过女生就要去开门,却身体一软倒在了半路上。

几乎是立刻想到刚才那管针剂,晏珩西去看女生。女生放下了一直背着的包,里面的东西让晏珩西不寒而栗。

一只打火机,和一瓶油。

晏珩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手脚却不听使唤,软绵绵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女生沿着墙角把油尽数洒在地面上后,蹲下身,话语温柔,说,晏,别怪我。我好喜欢你,只有这样我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随后松开拿着打火机的手,火焰瞬间窜起。

救援来得及时,晏珩西命大,死里逃生。女生就没这么好运了,躺的位置刚好落了根柱子,对着她的头部重重一砸,当即血肉模糊,就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