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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据(62)

作者: 闻大俗人 阅读记录

第二天是周日,晏珩西心里有事,早早地就起来了,泡了咖啡,做了三明治,坐下来等一起共用早餐的人。

等了一会儿,看了看手表,时针鲜明地指向八。

按照以往的作息,韩琛这个点都该陪他吃完饭,还把料理台一并收拾干净了。

男人眉心微皱,起身向楼上走去,心想,韩琛脾气见长,过了一晚还没消气,不然就是自己昨晚的坦白让他更生气了。

在这方面韩琛倒像个小朋友,和他赌气就避着他,面不见了,饭也不吃了。

大不了就是多哄一哄。

走到韩琛门外,晏珩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

没有任何反应。

晏珩西等了一会儿,抬手敲响第二次门。

依然没有回应。

晏珩西觉得反常,叫了声:“韩琛。”

没有得到房里人的回应,晏珩西索性开门进去。

门开时,晏珩西只能看见一团裹起来的白被子缩在大床的一边。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走廊上的灯光顺着打开的门缝扩进来,把黑沉沉的房间照得微微亮堂。看样子床上的人是没有起来过身。

“韩琛。”

晏珩西走近了,看人和被子一样蜷成皱巴巴的一团,只露出一小个头顶,发丝乌黑又柔软地垂在枕头上。

入秋后天气是凉了不少,落了一场秋雨,气温更是节节降落。韩琛似乎是冷极了,才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一点皮肤都不露出来。

晏珩西见人不回答,只当人还在闹脾气,又接着开口:“韩琛。”

“该起来了。”

得不到回应,晏珩西单膝跪上床铺,想要掀开一点遮住的被子,靠近了却看到青年鬓角的细汗。

晏珩西连忙把被子扯下来,手放到人额头上。额发已是濡湿一片,手背放上去的时候传来滚烫的温度差。

“韩琛?”晏珩西试着叫了两声,回应的只有床上人沉重而炙热的鼻息。

韩琛病了。

淋雨引起的感染性发烧。晏珩西叫来家庭医生时,床上人体温已经达到38.6。也许是不常生病,一场发热就足够来势汹汹,烧得韩琛脸颊又烫又红,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闷着出了一晚的汗,也还是身体虚软,没什么下床的力气。

但是有扭过头拒绝晏珩西的力气。

退烧药吃了,韩琛身上温度还没退下去,晏珩西撩开韩琛发湿的额发,沾湿了一块毛巾盖在韩琛额头上。韩琛病中难受地拧起眉头,吃力地睁开眼睛,蓦地撞进一片雪白的袖角,刺得他眼睛发痛。

韩琛别过头去,毛巾刚放上来就掉了下去。

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身后的人。

晏珩西看不到韩琛的脸,只有盖着的被子随胸膛起伏,显得呼吸急促而沉重。

床边的佛手柑香气慢慢散去,过了一会儿渐渐回浓。韩琛额上传来一阵凉意,轻薄妥帖,纤细的一层贴纸似的盖了上来。

晏珩西对闹脾气的病人无计可施,软的听不进去,硬的用不出来,只能迁就人先把这场风寒熬过去再说。

韩琛病着的这两天晏珩西也精神疲惫。

这都来自韩琛的不配合。

在韩琛拒绝晏珩西给他用湿毛巾降温后,晏珩西换了薄透的湿巾纸,展开了细致贴好,每隔十分钟把纸巾重新润湿了给韩琛进行物理降温,在青年昏昏沉沉睡过去后又拿毛巾把发汗的地方擦了一遍。撩起韩琛的衣服时,下腹凸起的疤痕盘桓在皮肤上,尖锐地扎进晏珩西眼里。

晏珩西定睛,再看韩琛偏过头皱眉的样子,最终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轻轻为他擦去身上的湿黏。

降温有了一些效果后,晏珩西想着韩琛出了一身汗,身上必然不适,想着给他换身干爽的衣服。只是晏先生从前没做过照顾人的事,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思来想去欲将人身体抬起时,手臂里的人动了动身体,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晏珩西见自己把人弄醒了,伏低身子,轻声说道:“韩琛。”

“出了这么多汗,我们去洗个澡好吗。”

“水……”

“要喝水是吗?”

韩琛声息微弱,晏珩西只模糊听了个气音,凑近了听韩琛喃喃着要水,连忙从旁边递了被子凑到韩琛唇边,扶着韩琛起来喝了几口水。

喝水倒是很乖。

韩琛半边身体靠在晏珩西肩膀上,只隔着两层衣服接触,晏珩西清晰感觉到热气熏蒸过的身体温度偏高。

韩琛小口小口喝着水,喉结像枚尖尖的橄榄上下滚动。晏珩西第一次这样把人拥在怀里,这样自上而下的角度,能看到怀里人高挺的鼻尖和锋利的侧脸线条,让他有了拥一只受伤的野兽入怀的错觉。

是他怀里的美丽野兽。

晏珩西看得心尖软了一片。韩琛喝完水后,嘴唇被润湿了,浮了层浅浅的水痕,晏珩西自然地伸手帮他拭去嘴角的湿润,看韩琛这么配合,顺势问:“你半天没吃东西了,起来吃点好吗?”

之前还安安静静靠在肩上喝水的人突然有了反应,循着声音来源侧头去看。韩琛鼻尖触到晏珩西身上面料,熟悉的滑凉触感下,青年一下子从混沌中惊醒,支肘从晏珩西身边推离。

他自己都觉得身上粘腻不爽,贴在晏珩西身上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味道。

晏珩西愣住,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人现在闹的又是哪一出,只能耐着性子哄:“你生病了。医生说是淋雨引起的免疫力下降,才会得感冒。你现在应该不太有胃口,我熬了点粥,起来吃一点,补补身体,嗯?”

床上人背着身体,久久没有出声。

晏珩西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韩琛的回应,打算先下楼把吃的东西拿上来。

“……我不想吃。”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韩琛得了感冒,鼻子堵了,说话时鼻音重,又有气无力,像在撒娇一样。

“那你先休息吧。”

晏珩西握紧了门把手,什么也没说,把门阖上了。

门缝合紧时,晏珩西再度思索起韩琛的态度。

还在生气。

韩琛态度转变得奇怪,叫晏珩西也疑惑起他淋雨的原因。

今天叫家庭医生过来时,晏珩西去开的门。来人收了伞,自然地插进伞插时,晏珩西注意到只有里面只落了两把长柄伞。一把是他的,一把是医生的。

韩琛带了伞出门,却又丢了伞回来。

韩琛这一天也不怎么好过,昏昏沉沉地睡去又醒来,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口是干的,嘴唇却不怎么起皮,摸上去还有些润湿,像刚刚被人沾水擦过。到了晚上肚子空空,才终于觉出些饥饿感,抬眼看到床头温着一小盅东西,气孔里温吞地飘着白雾。

白粥混着肉沫的香气氤在空气里。韩琛鼻翼翕动,目光落在床头的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醒了记得吃。

韩琛没有动作,对着晏珩西留下的纸条心情复杂,良久慢吞吞揭开盖子,用勺子舀了一口口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