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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宦(67)

作者: 余半 阅读记录

容策跟着杨辞书颠沛流离十二载,从南疆到漠北,从西苏到汝东,每封密报寥寥数语,字字诛心,每个字都似在控诉容承寅为人夫为人父的失责。

惯来温文尔雅的容承寅与容显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亦如当年他跪在殿外请旨赐婚时的执拗,他对杨辞书的回护触了容显的逆鳞,日积月累,矛盾在容策回到东宫时达到顶峰,以至于容显撤去守护东宫的全部死士作为对容承寅的警告。

负责京畿巡防的五军营被容承询改了时辰调度,顾双程反戈,环环相扣,一步一步把容承寅逼到死局。

容承寅薨逝,谥号孝懿,容承询兵不血刃,兵权政权皆收入囊中。

珠帘响动,顾双程端着盆温水走了进来,他坐在床榻旁绞了帕子轻柔擦拭宋予衡额上的薄汗,手指轻佻得流连在他下颌处:“阿予,你我出生入死数载,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感情。”

宋予衡表情漠然,顾双程俯身,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宋予衡的薄唇:“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以前是最信任我的,为何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呢?”

“爱我?”宋予衡声音沙哑而虚弱,“把我变成你的禁’脔吗?”

“不是这样的。”

宋予衡静静看着顾双程,冷静自持:“正月十五那晚你特意等我回来,趁机对我下了软骨散,你早知容承询的全盘计划,不,你可能还是谋划者之一。

你不是爱我吗?容承询废我武功损我筋脉时你在哪?你是无能为力还是有意为之?容承询根本没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太子殿下控告他的证据。

他从未把无权无势的太子殿下放在眼中过,已死之人的证据在他所控政权下不过一纸笑谈。

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泄愤,而你与他暗中勾结数载,短短三月官至五军营指挥使,难道不能从容承询手中救下我吗?

你不想,你也不愿,再没有比把我献给容承询泄愤更好的表忠心方式了,更重要的是你想借他的手把我变成废人,你忌惮我的武功。”

顾双程面色不愉,宋予衡讥讽:“你不是爱我吗?这三个月你顾惜过半分我的身体吗?你让我像男妓那般伺候你,把我绑在床上困在这方寸之地三个月,你有把我当成人吗?”

顾双程双指捏住他的下巴,宋予衡双手双脚被宽棉条绑着,无力反抗,冷眼相对:“无论如何你现在只能是我的了,即便我是用这种卑劣手段留下的你。”

顾双程左手轻轻扇了扇矮几上的熏香:“我与你不一样,你书香世家师从名门,来太子府明着是太子亲随实则是来辅佐容承寅的,我无根无基,在数以万计的死士中厮杀了七年才成为容显手中最锋利的剑,我来太子府仅仅只是为了活命。

我兢兢业业保护容承寅,就怕哪天他死了我的命也就没了,即便他是病死的,我也会被牵累,我曾经比任何人都害怕他死。

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就为了我错杀的几个孩童,他就对我百般斥责,那是弹劾他的罪臣之后,我那是在永绝后患。

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只有阿予你了,可为什么最后连你也变了,你对所有人都好,甚至对那个皇长孙比对我还好,明明是我与你朝夕共处了七年啊。

倘若容承寅继承大统,我这辈子只会离你越来越远,阿予,我没有办法,我爱你爱得都要疯了,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要把你强留在我身边。”

“痴心妄想。”

顾双程松开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袍:“绕指柔连熏三日三夜,神佛也能永堕欲海,你不是想要两厢情愿吗?绕指柔会让你离不开我的。”

顾双程今晚需要当值,没有久待,房门吱啦一声被重新合上,宋予衡难耐得胡乱挣扎,薄被滑至腰际,露出将解未解的衣带。

绕指柔致瘾,这种药长期吸食会逐渐侵蚀神智让人沦为欲望的奴隶。

宋予衡死死盯着矮几上的熏炉,意图打翻它,可他现在连易断的棉布带都挣脱不了,打翻熏炉是他穷尽所有也无法办到的事情。

身体受绕指柔支配的反应令宋予衡痛不欲生,任人亵玩的屈辱把他彻底推往无望的深渊,他十指紧攥,指甲嵌入掌心,眼泪顺着眼角浸入鬓发。

谁能救救他?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烛光晃动了两下,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宋予衡疲惫得睁开眼,那人拉下遮脸的黑布:“义父,别怕,是我。”

宋予衡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反复睁眼闭眼确认眼前人并非他臆想出来的幻象,颤声道:“然思……”

容策解开绑束宋予衡的棉布带,轻托起他的头把他从床榻上扶起来,宋予衡乌发贴在汗湿的肌肤上整个人宛若从欲水中捞出来一般。

容策掩上他的衣领,五指稍微顺了顺头发用发带系好,帮他穿好外衫,另取过屏风上的披风罩在宋予衡身上:“是姚将军查到义父藏身的具体位置,他被人盯上了,我来带你走。”

宋予衡算无遗漏,从不做毫无把握的事情,明知容策孤身一身前来祸福难料,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趴在他肩膀上就那么跟着他走了。

顾双程在京郊的这处私宅隐在竹林松涛之中,通往此间的羊肠小道九曲十八绕,即使明确具体方位也不易寻找,是以顾双程并未派太多人把守,容策背着宋予衡很快摸到后门。

不远处昏黄的烛光渐行渐近,容策转身把宋予衡护在身后,阴影中走出来个与容策年龄相仿的少年,宋予衡道:“顾双栖?”

顾双栖提着灯笼打开后门:“你们走吧,我不会告诉我哥的。”

容策满目戒备与怀疑,宋予衡哑声道:“谢谢。”

姚殊与宋予衡交好,姚府在容承寅薨逝后就被容承询监视起来了,姚殊不知宋予衡是死是活,还是姚殊的父亲姚钦鹤探访到宋予衡可能被顾双程藏匿起来的消息。

京都那么大,死士出身的顾双程狡兔三窟,购置的私宅大多也是挂在看似毫不相关的人名下,姚殊在严密的监视下不能有大动作,于是不配给孝懿太子守灵,扔在废弃宫殿中自生自灭的容策按照标注的位置悄无声息得找了宋予衡三个月。

那晚容策背着宋予衡在深山中走了三个时辰,寡言少语如容策为了哄他开心绞尽脑汁讲了很多一点也不好笑的故事,只字未提太子府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为何容显并未因容承寅薨逝而迁怒他,而他又是如何在容承询控制的太子府中死里逃生的。

东方泛起浅淡的鱼肚白,山间桃花灼灼,山花烂漫,宋予衡忽然间涌起了无比强大的求生意念,他不能死,他死了老师对他多年的教导付诸东流,他死了太子殿下的冤情再无重见天日之期,他死了又该如何讨回容承询、顾双程加注在他身上的耻辱。

他死了……然思该怎么办呢?

既然这具躯壳已经脏污不堪,那便用这仅剩的筹码去为然思博一条生路,他得把然思送走,送得远远的,送到容承询鞭长莫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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