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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宦(57)

作者: 余半 阅读记录

宋予衡接过湘君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换上了宽松的白色亵衣,他发了烧,喝完药,精神倦怠,内室只临近点了一对灯烛,暗沉沉的,湘君看到容策从阴影中走进来:“予衡睡了?”

湘君回:“烧得有点厉害,刚喝完药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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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汤药有安眠之效,宋予衡沾枕便睡了过去,这觉睡得极不安稳,他陷入循环往复的噩梦,恐惧接着惊悸,无助连着绝望,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宋予衡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了容策的手臂,实打实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怔愣,这一次不是虚空。

容策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做噩梦了?”

许是发了汗,宋予衡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灯花明灭中他顺着容策的手摸到他手腕上的佛珠:“然思,你抱抱我。”

容策轻托起他的头,撩开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宋予衡疲惫的趴在容策肩窝处,意识昏沉,想睡又不敢睡:“我想听你说话。”

容策轻抚着宋予衡的脊背,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温柔:“你想听什么?”

长陵王殿下寡言无趣又不解风情,他随手从枕头下面翻出本书:“念话本子吧。”

可惜宋予衡还是高估了吃斋念佛的长陵王殿下,留宣居士写得《步虚声》硬是被他念出了《策论》的味道,宋予衡打断他道:“翻到中间念,九将军夜会北晋安阳郡主那段。”

容策翻了几页:“九将军与安阳郡主素昧平生,何来海誓山盟之说?”

西秦百姓极喜欢话本,宋督公的风月事翻烂了,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南诏九将军与北晋安阳郡主的头上,《步虚声》是最经典的话本,火到什么程度呢?每次南诏与北晋交锋,西秦百姓真情实感的为两人忧虑,隔着国仇家恨的相爱相杀,太虐心了!

“你又怎知没有呢?”

容策迟疑片刻道:“我识得九将军,她……她早已成亲。”

宋予衡晕晕乎乎道:“他成亲这事我知道,娶得魏相嫡女魏蓁,听闻孩子都三四岁了,九将军很宠这位夫人,行军打仗也带在身边,那本《桃夭》写得就是他与夫人的故事。

你怎会认识九将军?十年前南诏与西秦议和,之后南诏内乱重重,他们年复一年的自己和自己打来打去,没有什么精力同西秦起争端。”

容策坦白:“她是我老师。”

南诏九将军就是教授然思武艺的老师?九将军是南诏的中流砥柱,新帝登基后,封侯拜相,官居一品,南诏一半的天下是他打下来的,他若有反心,南诏内乱再持续十年也说不准。

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费心扶持西秦皇室之人?

容策似是知他所想,解释道:“老师无意参与西秦政事。”

西秦每日有那么多政务需要宋予衡处理,他的决策小则关系到百姓的春耕秋收,大则关乎西秦的生死存亡,只要他意识清醒,脑子就没有休息的时候,这已成了他的本能反应,意识先身体一步做出反应,权衡利弊得失,然后莫名陷入周而复始的怪圈。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大多都以失败告终,有时他甚至感觉这具躯壳渐渐开始不属于他了,他已经慢慢葬失对它的支配权。

宋予衡偏转头枕在容策肩膀上,浅淡的呼吸打在容策的后劲,酥酥麻麻,他闷声道:“你继续念,不许再同我说话,我很困,想睡觉。”

容策用棉被把他围的严严实实,维持着脊背挺直的姿势念了两个时辰的话本,直至天光破晓。

天刚蒙蒙亮,平王容承诲就入了宫,坐在木制轮椅上,头被白色绷带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他脸肿得太厉害,说话不太利索,贴身护卫把昨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讲得比说书人还精彩。

容承诲是皇五子,已故容妃所出,后娶了平南王江昆平的嫡女为平王妃,从出生起就过得既顺遂又平稳,他不必像容承谚在东宫之位上如履薄冰,更不必像容承询为了实权结党营私。

容承诲在金尊玉贵中安生长大,别得没学好,把容显多疑猜忌、心狠手辣、刚愎自负的毛病学了个彻底,他看不起庶女所出的容承询,也瞧不上庸庸无为的容承谚。

至于容策,他更不放在眼中了,什么犄角旮旯里扒拉出的乞丐也敢冒充皇长孙,容显那个老糊涂想容承寅想疯了,总臆想短命鬼后继有人。

容策要真是短命鬼的血脉,容显能舍得把他扔到南疆鸟不拉屎的破地,他连肖似先皇后的壳子都能以皇贵妃之位供起来。

容显听完所述之事,并未大发雷霆,面色不甚好看,竹七战战兢兢引着容策入殿:“皇上,长陵王到了。”

容策身穿郡王规制的赤红箭袖蛟龙袍,腰束玉带,披着件鸦青羽缎大氅,五官锐利,透着股薄情寡义。

容显恍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眼前之人太过陌生,除了眉眼轮廓,与温润平和的容承寅再无半分相像之处,更不似媚骨天成的杨辞书。

他死死盯着容策瞧了很久,终于瞧出了不对劲,容显枯瘦的手指嵌进龙袍,刺目的金线灼伤了他的掌心,他……他竟在容策身上看到了当年逼宫弑父的自己。

那年冬日也下了很大的雪,他逾矩穿上太子规制的赤红蛟龙袍把孝成帝绞死在了龙榻旁,然后四门一关,血洗皇宫,把能杀的人全都杀了,尸体堆积成山运不出去,宫道之上结了厚厚一层血冰,连日不化,那是容显摆脱不了的梦靥。

容承诲艰难抬起手:“父皇,贵妃病逝,满城缟素,长陵王却穿红袍,半点不把礼法规矩放在眼中,他有不臣之心!”

“一个替身也配让本王给她守孝?”容策沉着脸,赤红蛟龙袍并没有给他增点鲜活气,浑身竖着冰碴子,冷飕飕的阴郁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正月初三是皇祖母生辰,父王说皇祖母最喜红色,本王如此穿着有何不妥?”

容显神色微妙,容策语调无波无澜:“有凤来仪是皇祖母在世时遣人修建的,后被父王当成生辰礼送给杨辞书,皇叔选此处大行淫’秽之事意欲何为?

皇叔难道不知父王与皇祖母最忌讳什么?打了你,本王认罚,但本王无错,再有下次,见一次打一次。”

容承寅生母懿慈皇后是容显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单看她养出的儿子,便知她眼里容不下那些不入流的腌臜事。

话说容显荒唐残暴那都是懿慈皇后过世之后的事情,她还活着时,容显洁身自好,别说妾室了,书房里连个研墨婢女都没有,逢年过节带着妻子行善布施,半点看不出昏君的潜质。

容承诲道:“装不下去了?本王就说杨辞书那种浪荡胚子能生出什么龙驹凤雏,没想到生出来个脑子有病的孽障。

父皇,上次他伪装成孝懿太子博取你的信任,这次又拿懿慈皇后当挡箭牌,他就是算准了孝懿太子与懿慈皇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一次又一次利用其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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