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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宦(32)

作者: 余半 阅读记录

五军营的人陆陆续续散去,骁骑营扒在窗框上看热闹的人有种扬眉吐气的痛快,褚敛郢结结实实打了二十大板被褚府的人接了回去,这招杀鸡儆猴有几分效果,当日便没有人敢当着容策的面喝酒掷骰子了。

萧桥霜公事公办的分派了四批人从京都的四个城门开始排查流民,容策道:“再派一队人跟我去城郊巡防。”

萧桥霜察言观色:“还是我亲自带人去为好,城外难民多,粗鄙无理,莫冒犯了殿下。

只驱不管,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事原不该我们管,户部拨款,工部安置,再怎么轮也轮不到骁骑营的头上。”

容策:“恐有人浑水摸鱼混进京都,小心为上。”

“殿下所言甚是。”

啰啰嗦嗦大半日总算派出一队看得过去的卫军稀稀落落往城外赶,九歌一时接受不了从军纪严明的长陵军到绣花枕头的骁骑营的巨大落差,心里十分不痛快。

长陵军在南疆浴血奋战还需忍饥挨饿,骁骑营在京都拿着高俸混吃等死,就连褚敛郢这样鲁莽无能的人都能成为骁骑营指挥同知,虎落平阳被犬欺,既窝囊又憋气。

九歌道:“殿下,短时间内你也不可能把这些人训练成精兵良将为己所用,何苦在这小小的北府衙受人闲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打仗需要盔甲箭戈,他们就是京都博弈中的盔甲箭戈。”容策放任踏雪信马由缰,“禁军的惯例是五年一次升迁年,先按照隶属的户籍分成十五个所,再根据军功履历进行提拔,升迁的几率很小。

这几年骁骑营一直被朱雀司、五军营打压,升迁的机会基本不会轮到骁骑营的五所,那它为何安然无恙存在至今呢?”

九歌皱眉思忖,五军营他不甚清楚,朱雀司雀使的选拔严苛已经到了惨无人道的地步,训练出的雀使都是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而庸庸碌碌的骁骑营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和朱雀司平起平坐的,朝廷何必养这么多无用闲人供吃供喝呢?

容策道:“骁骑营再怎么说也是三大营之一,与朱雀司、五军营因利而合,再因利而分,在朱雀司、五军营之间起到一个平衡作用。

它的结构组成相对而言更简单明了,官阶代表着每个人在京都这个方寸之地的人脉牵附,褚敛郢德不配位凭什么坐上指挥同知的位置,他凭得是百年褚氏与官宦世家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萧桥霜身为萧氏庶子又凭什么坐上指挥同知的位置,他凭的是八面玲珑拿捏人心的手段,这些人乍一看上去无甚起眼,关键时刻足抵千军万马。”

九歌跟着容策在南疆打仗久了,脑子的弯弯绕绕就没有那么多了,现在和齐湘辩论只有认输的份。

战场上的厮杀,生死一念间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京都博弈却是杀人于无形。

入时无的茶叶快见底了,湘君不舍得拆御供好茶,泡的茶便越来越淡,过午她终于寻得间隙同齐湘分享自己的早间的所见所闻,两人一人抱着一大盘樱桃越聊越欢,河伯看着婢女扫出来的樱桃胡心疼地垂头顿足,回房又重新核算了一下督公府的日常支出,算盘珠子拨的越来越响,算得他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一个两个的败家子,没一个知道过日子的。

户部侍郎喝了三四杯茶等着宋予衡看完帐□□公,户部是真没有钱了,先是拨给工部二十万两修缮奉天殿,后又拨给礼部十五万两准备年前祭祀大典的事,骁骑营十一月份的月俸还压着没发呢,眼看就要过年了,年底核对清楚大家才能安心过年不是。”

宋予衡懒散道:“朱雀司每个月会有专人统计记录西秦各个州县的物价,你以为本督不会看吗?”

户部侍郎如坐针毡,宋予衡喝了口茶:“行了,雀使没那闲工夫去帮你们对账,你们最好也别有麻烦雀使的机会,先拨十五万两安置流民。”

“可……”

“二十万两。”

户部侍郎脸憋成猪肝色颔首告退,还未行至门口又被宋予衡叫住了:“明日便把骁骑营的月俸发了。”

“可……”

“每人多发一两当做晚发月俸的补贴吧。”

暮色西沉,湘君盯着宋予衡喝完药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容策去骁骑营任职的事,她讲话手舞足蹈还喜欢掺杂个人感情,把容策说得像只惨兮兮的小白兔,偏偏宋予衡还信了,于是湘君自食恶果,再一次在宋督公进食问题上遭遇到了困难。

她托腮磕着瓜子唉声叹气,容策进屋解了厚重的氅衣轻笑:“多喝点水,嘴唇干裂,肝火太旺。”

“都怪河伯炒的焦糖酸梅瓜子太好吃了。”湘君看到容策眸光晶亮的开始告状,“呀,殿下,你来了,督公又没吃晚膳,他太挑食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容策从善如流:“你去准备饭菜,我劝劝他。”

湘君欢天喜地跑了出去,容策转进内室,宋予衡正在换衣服,纱制屏风半透,容策伸手在虚空中一点一点描画着宋予衡的影子轮廓,指尖慢慢开始发烫,他神思不属收回手,欲盖弥彰地背过身念经。

宋予衡换完衣服入目就看到宋予衡又在念经:“用过晚膳了吗?”

容策转身,宋予衡手脚不便,白色亵衣勉强穿上未系衣带,脖颈上挂了根细长的红绳,一颗红豆贴着削瘦的胸膛,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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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容策俯身给宋予衡系好衣带,手指轻挑起他脖颈上细长的银链,红豆顺着掌心垂至手腕,两颗别无二致的红豆相贴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予衡,你还留着。”

“延年益寿,我为何不能留着?”双栖红豆,不腐不朽,一荚两颗,稀世珍品,虽然长期佩戴确有延年益寿之效,但西秦百姓更愿意把它当作定情之物意为忠贞不渝,思及此,宋予衡欲盖弥彰的解释道,“你别多想。”

容策手腕上的红豆是用天蚕丝特质的红线串起来的,发丝般粗细,红豆贴在腕骨凸起处红若朱砂。

他放下银链,拢了拢宋予衡的衣襟:“多想?西秦是有上元节以红豆定情的习俗,如此说来你难道并非把我当成义子来教导而是在给自己养童养媳?”

宋予衡皱眉打量容策,童养媳?亏他想得出来,自甘堕落。

容策问:“难道我真的是你养的童养媳?”

宋予衡面色阴沉地攥住红豆便要拽下来,容策眼疾手快按住了他的手:“戴着好看。”

未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双栖红豆宋予衡一直收在荷包里贴身佩戴,方才沐浴时荷包沾水湿了大半,他便随手挂在了脖子上,普普通通的银链串着个破红豆能有多好看。

他横了容策一眼,湘君在外间嚷道:“督公、殿下,晚膳好了,再不吃就凉了,督公你忍心让后厨再做一次吗?这都已经重做五次了!”

琳琅满目的膳食摆满了方桌,容策给宋予衡另套了件宽松的外袍,待他坐定展开一条羊毛毯子盖在他的膝上,湘君不太好意思地放下糯米糍粑,擦了擦手去给宋予衡盛八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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