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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回家种田了(6)

“噗嗤!”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让杜金花一下子笑出声,都是从姑娘那会儿过来的,她当然知道孩子在慌什么,“不丰腴,你长得正好,琳琅她,她是太瘦了。”

琳琅打小身子骨弱些,吃得也少,杜金花很担心养不活,因此对她格外疼爱些。此时想着离开身边半个月的养女,不免挂念涌上心头。

不想、不念、不提,她连忙转了话题:“你爹怎么还在磨锄头?跟他说了让他离远点,吵死个人!”

陈宝音笑笑,抬起头道:“不吵,我还觉着新鲜呢。”从前在侯府,哪听过这样刺耳的噪音?她那会儿听见,必定要喊人驱赶的。但现在弄出噪音的是她爹,那这声音就变得新鲜有趣儿起来了。

“嗐,有什么新鲜呢?乡下乱七八糟的多了去,你以后都会见识的。”她拍了拍身上,转身往外走,“我烧水去,你在屋里坐会儿。”

陈宝音便应了一声:“嗳。”

等杜金花出去了,便走到床边,水葱似的指尖轻抚洗得干净的旧床单,彷徨从心底一点点散去,整个人慢慢安定下来。

虽然做过那个梦,知道爹娘都会待她好,但心里还是紧张的。现在亲眼见过爹娘的样子,亲身跟他们相处过了,那些不安定感便逃散了。

她没有坐在床上,而是走到八仙桌边,抚着裙摆,在刚才坐的小木墩上坐下来。

整个人开始发呆。

从她的视野,正对着屋门,可以看到空旷的小院,以及一道篱笆院墙。院墙外面,蜿蜒的小道,被秋意染黄的草丛,被风吹着簌簌掉叶子的树木。

一丛丛树冠遮蔽了她的视野,但她知道,树林那边是一条河,而河那边则是大片的田地。在梦里,她发疯的时候跑出去过。

雾蒙蒙的水汽不知何时变淡了,渐渐的天光明亮,能看到天穹上显出的湛蓝。

她呆呆地看着,心里什么也没有想,好似安定下来了,深沉的疲惫慢慢从脑海深处涌上,困倦袭来。

“宝丫儿——”杜金花端着水盆进来,就看到女儿坐在桌边,一手托腮,脑袋往下一点一点。

心尖尖像是被人猛地一掐,酸疼酸疼的。脚步顿了顿,她迈进门槛,轻声叫道:“宝丫儿?宝丫儿?”

这孩子,困成这样,几时起的床?还是昨晚压根没睡好?恐怕是事情发生后,就一直没睡好吧?杜金花担忧地想。

“嗯?”陈宝音抬起头,眼睛上蒙了层雾似的,眨了几下,才清醒过来,“呀?我睡着了?”

杜金花弯腰将水盆放她脚下,没提别的,只道:“烫烫脚,我给你拿鞋袜。”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闺女脚上的绣鞋沾满了泥巴。瞧着薄薄的鞋底,只怕都湿透了。这孩子不好意思说,叫杜金花又气又心疼。

“谢谢娘。”陈宝音轻声道,没拒绝杜金花的好意,端起水盆,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俯身脱下鞋袜,将冰凉的脚泡进木盆里。

杜金花从箱笼里翻出一双干净的袜子,又拿出自己开春后放进去的一双棉鞋——她只有一双单鞋,在脚上穿着。

袜子是打了补丁的,杜金花拿在手里,心里很不好受。她硬起心肠,压下这股难受,怪谁呢?怪宝丫儿自己命不好,投胎到她肚子里,而不是那位侯夫人的肚子里。如今麻雀归巢,就是她的命。

“干净的。”她绷着唇,递过去。

陈宝音却是笑了笑,接过来:“谢谢娘。”她回来时,就做好从锦绣堆里掉落到泥土里打滚的准备。否则,就不会回来了,而是像梦里那样,死缠烂打要留在侯府。

杜金花给她打的水很热,陈宝音抱着鞋袜,嫩白的小脚沾一下水,又拿出来,娇俏的五官皱成一团,被烫得嘶哈嘶哈的。

又可怜又可笑,杜金花忍不住笑出来:“我给你打点凉水来。”

“不用不用。”陈宝音扭头道,“我慢慢泡。”

杜金花走过去,先是注意到女儿背过身去泡脚,心想宝丫儿的心挺细的,紧接着就看见女儿的一双脚小巧玲珑,白嫩的像是玉雕成的,她“啧啧”稀奇感叹:“宝丫儿,娘看你这双脚,就知道你在那边没受苦。”

他们乡下人,整日劳作,田里很多活儿要干,家里也很多琐碎事情,每天从一睁眼就要忙碌,手上脚上全是老茧。别的不说,她算是很疼爱琳琅了,但琳琅的手脚也没这么白嫩的。

“嗯。”陈宝音抿唇一笑,被她说中似的,“没受苦,净享福来着。”

但她这么一说,却让杜金花想起那个不把人看眼里的王嬷嬷来,她搬了木墩在女儿旁边看她泡脚,问道:“那个嬷嬷,在侯府是什么样?”

“一样的。”轻笑一声,陈宝音将双脚彻底浸到水里,还是有些烫的,她龇牙咧嘴着,“那里都是一群聪明人,数不清的势利鬼。”不聪明的人,根本活不下去。

别的不说,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有六个,两个一等丫鬟,月例银子一两,还有四个二等丫鬟,月例银子六百文。不仅这样,一等丫鬟露脸的机会多,得赏赐的机会也多。叫下面的人怎么不艳羡?牟足了劲表现,要上位。

但这些话,她没有跟杜金花说。没有必要,已经远离了那里,就都跟她没关系了。

“看你失势,就这样瞧不起人,呸!”杜金花狠狠唾道。

陈宝音笑道:“倒也不单单为这个。”

“怎么?”杜金花问。

陈宝音便道:“我给她儿子吃过苦头,她记恨我。”

“什么?”杜金花一下子精神了,直起腰身,眉头竖起,先骂起来:“她不是个好东西,她儿子也长不出个好样儿来,是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叫你逮着了?!”

低垂着头,脚丫在水里拨动,陈宝音不经心地笑,说道:“差不多吧。她儿子欺负府上一个小丫鬟,叫我看见了。”

她是谁?夫人肚皮里爬出来的,嫡出小姐。摁住一个奴仆的儿子,还不是随手的事?

她没说的是,那个丫鬟后来被府上一个庶出的姑娘笼到身边,还对付过她。

“哼,活该!”杜金花听了,很解气,想到王嬷嬷临走时傲气凌人的样子,又忍不住咒骂起来:“瞧她那张狂样儿,早晚栽跟头!”

陈宝音配合地点头:“嗯,她肯定栽跟头。”

泡了一会儿,水温不是很烫了。杜金花想叫她别泡了,再泡脚该皱了。这时才想起来,还没给闺女拿擦脚布。

她想起自己跟老头子用的那块擦脚布,迟疑起来。

“你干啥?!”余光看见闺女掏出一块白得晃眼的绸缎手帕,就要往脚上擦,杜金花唬了一跳,“别动别动!别用这个!”

这倒霉孩子,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能擦脚?她虎着脸,制止闺女,目光落在闺女玉雕似的白嫩脚丫上,叹了口气,撩起自己的衣摆。

“娘?”陈宝音僵住了,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眼睛瞪得滚圆,盯着杜金花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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