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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猫联姻指南(95)

作者: 林啸也 阅读记录

徐云摇头:“有什么好聚的,让我消停走吧。”

“是……快了?”季临川问。

徐云坦然承认:“快了。”

沉默几分钟,季临川最后问:“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徐云苦笑,望了一眼躲在门口偷听的黑尾巴,抬手饮尽碗里茶:“有时间的话,帮我照看着点儿我的猫。”

季临川点头,答应了,徐云笑了笑,想翻出一瓶酒来喝,又想起一会儿还要给他制衣

“你自己想怎么弄?刚说的玫瑰胸针可以吗?”

季临川摇头:“不要粉,粉没有用,我记得你做出来的东西如果用的是病人的身体组织,能长久地保留信息素的味道,对吗?”

“昂。”徐云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高傲道:“不然你以为我是凭什么打出的名头,这点本事都没有趁早别干了。”

保留味道算是他的“独门绝学”,金字招牌。

一开始只是用气味帮亲人确定这个东西就是衣主的,防止制出的衣被有心人调包。

后来徐云才发现它更大的用处。

——遗物上保留的信息素味道能在衣主离世后的几年内,安抚他们爱人的发情期和易感期,直到爱人找到新的伴侣,开始新的生活。

这件遗物的使命也就彻底结束。

“味道最多能留几年?”季临川问。

“这得看病人的信息素等级和制衣用的身体部位,少的话一年两年,多的话十年八年。”

徐云说到这儿话音突然顿住,狐疑地看着他:“等等,你到底想用什么来制衣?”

季临川微顿,缓慢地抬起头,看着他。

徐云就眼见着他头顶的位置一左一右钻出两根黑色胖乎乎的小角,那小角不断膨胀、变大、抽条,最后在他眼前伸展成两条半米长的黑亮触须,乖顺地垂在桌上。

季临川只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们,随后毫无留恋地放开,一字一句道:“星言生了重病,必须二十四小时都能闻到我的信息素,但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陪在他身边,这是我能想到最周全的办法了。”

徐云登时呼吸一窒,傻眼了:“所、所以你要……”

“用我的触须,给他制衣。”

“……”

空气都安静了两秒,徐云歪着头,慌乱地眨了下眼,又眨了一下,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哈……我、我没听错吧?刚才是你这个b在说话吗?”他拎着那两根大须子,不敢置信地确认:“你还活着,但要把它砍了?”

季临川面不改色:“对,砍了。”

“你他娘的疯了吧!”

徐云气得一胳膊把桌上的大海碗扫了下去,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季临川,你到底是身上有病还是脑子有病啊!这玩意儿是你的触须,你身体的一部分,自己长出来的,有用的!”

“不是你、你即便再厌恶自己的本体也不能把它砍了啊,砍了就没了,没有了!不完整了!懂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当中有多少残缺的人想求一具完整的身体都求不到,你脑子真是有病吧!”

他气得要死,半点平日里装出来的形象风度都顾不上了,摔了茶碗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疯狂抖腿。

而反观季临川这边,镇定自若泰然处之,平直的语调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完整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也并不是因为厌恶自己的本体才去砍它,星言已经教会了我要怎么直面自己,怎么和它平衡相处。我现在要做的只是想救我的爱人。”

“可你——”

“徐云!”

季临川冷声打断他,垂眸艰难地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双眼全都湿透,声音哑得像吞了沙:“星言刚二十岁,如果出一点差错,这就是他最后一年了……”

“……”

知道他心意已决,可到底不忍心看老友如此,徐云红着眼问出最后一句:“你知道失去触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就不是畸形,而是残疾了。”

季临川毫不犹豫:“我知道,无所谓,我只想他活着。”

“他活着,我才能活着。”

反而言之如果祝星言死了……

徐云愕然,摇头苦笑。

眼尾余光瞥到门边露出来的黑猫尾尖,他叹了口气,摇着折扇嘴里咿咿呀呀地唱道:“一个两个的痴情汉,怎么都讨嫌到了我门前……”

*

当天晚上徐云就给他做了切割,只砍左边那条触须,取尖端半指长膨大成球形的部位。

徐云的技术没多先进,是跟着一位老中医学的土方法,而且那两条触须上神经盘根错节,不仅下刀的位置要小心再小心,还不能做任何麻醉。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徐云说着把他的手脚分别固定在手术床上,怕他挣扎得太厉害影响下刀。

季临川望着天花板,慢慢做了个深呼吸,“给我拿把茶叶,纱布也来一卷。”

“……你啊。”

他叹了口气,把季临川要的全都给他,看着他把湿茶叶放在嘴里用力地嚼,全嚼碎后才把那卷纱布紧紧咬在口中,原本俊朗的脸都被挤得变形。

两人的手机就放在旁边,屏幕突然亮起来震动了两下,徐云:“哎,好像是你家那小熊找你。”

“是星言?”季临川立刻扭头去看,眼前却猛地陷入一片黑暗,徐云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挥刀砍下!

只听“铛!”的一声钝响在头顶炸开,季临川瞬间弓起身子,像蹦进油锅的活虾一般仰头惨叫,暴凸的青筋瞬间爬满整张脸,他嘴里的茶叶硬生生被血冲了出来,堵在口腔和纱布上。

“忍忍!还有最后一下。”

徐云按住他的脑袋直接把触须粘连的部分斩断,然后扯下捆着他左手的皮带,把人翻成面朝下。

与此同时一大口混着茶叶的血水从他嘴中涌了出来,喷在地上。

季临川眼前一黑,疼得跌下了手术床。

*

他在挡帘里缓了快两个小时才重新恢复意识,彼时徐云已经帮他把伤口包扎好,止了血。

“试试还能动吗?”徐云捏着他被砍得那根触须挥了挥。

季临川凝神试了一下,动倒还能动,就是稍微慢了点。

“没事,没伤到神经,好好养两天就和以前一样了。”

季临川伸过须子自己看了一眼:“怎么只砍这么点?”

“哈?”徐云气笑了,晃荡着装触须的瓶子,“这么大一块还嫌少?我要不然把你这一整根全砍了,给那小熊做条裤腰带吧,行吗?”

季临川没力气和他逗闷子了,撑着手术床慢慢坐起来,满嘴的铁锈味,一张脸却惨白惨白的,活像个男鬼。

他接过那只小瓶子,打开闻了闻,信息素的清酒味非常浓郁,血腥气倒是半点不见。不知道徐云怎么处理的,这截触须脱离本体后居然不是黑色也不是红色,而是晶莹剔透的澄黄色,像块毫无杂质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