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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底律监狱(224)+番外

作者: 线石 阅读记录

她比黎沃矮了一大截,叉着腰,仰着头,一双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儿圆。

黎沃没理她,摆摆手:“嗯嗯知道了小孩儿……”

“喂!边缘人!能不能有点礼貌!上级在说话的时候……你给我回来!喂!”

黎沃只觉她好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他终于乔霖常说的“被你吵得耳朵疼”是什么意思了。他赶了一整夜的路,连盹都没打过,心里又是万千焦急,这一下连火都没精力发了。

他稍微放慢了一点脚步,在路边随手扯了段酸浆草,塞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嚼着。

玫希耶跟上来了,他摸了把脸,吐掉嘴里的草,说:

“玫女士,是乔霖派您来等我的吧?”

玫希耶气量不大,还烦他方才没大没小的举动,她没好气地说:

“乔霖只派我接一个有礼数、守规则的边缘人,你算什么东西?”

她的这句话对于厚脸皮的黎沃来说毫无杀伤力。黎沃再次放缓了脚步,让玫希耶走到他前边,他淡淡笑了笑,说: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玫希耶没听出他话里的情感,双手往胸前一抱,说:“你知道就好。到了白阳城就把你那吊儿郎当的……”

“乔霖,乔霖他……”黎沃又一次打断了玫希耶,周边的杂草愈来愈高,随着午后的风轻轻摇曳着,拂过他的面颊,他只觉喉头紧得难受,“他最近还好吗?”

玫希耶顿了顿,扫了黎沃一眼,嗤笑一声,说:“他能有什么不好的?他好得不得了!自在极了,不用天天见烦心的人。”

黎沃说:“是吗?那就好,他过得开心就好。”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前一后往白阳内城迈去。很快,他们穿过了比人高的草丛,来到白阳住宅区的鹅卵石道上;黎沃将披风的兜帽戴上了,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

玫希耶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痒得慌,她可是根据“乔霖政治联姻”的说法,编纂了一套完完整整的说辞,就等着黎沃开口问,借机让他不快。现在倒好,安静如鸡是什么状况?

“政治联姻……”

“他结婚……”

没想到玫希耶和黎沃同时开了口。

“……您先说吧,小……枚女士。”这时的黎沃就像收了平日一身的刺,安分得不像话。

玫希耶昂起头,也不客气:“半年前舞会异常突生,搞得没法正常进行,只好一拖再拖;乔霖也快二十一了,再不联姻,对日后掌权也不利……你知道的,家庭不稳定,怎么能让世界稳定。”

黎沃没反应,她不折不挠道:“还有啊,女方都是白阳高层一致认可的,那是与他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性格温婉、做事认真,脑袋聪明又知书达理。我可看过她与乔霖相处的情景,那叫一个赏心悦目,他们天生一对。我可从来没见过,乔霖少爷跟谁相处时有这么笑过呢。”

“乔霖笑了?”黎沃低声说。

“嗯?嗯……嗯!”玫希耶说,“当然啦,有那么好的美女做自己妻子,做梦都笑呢。”

“是吗……”黎沃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道,“我还以为他在白阳城不会笑呢。”

“哼哼,人家可是每天为他送去亲手做的饭菜,在他工作时嘘寒问暖、端茶倒水,闲暇时两人还会一起品鉴电影。女方对少爷可是不离不弃、忠心耿耿,天底下没有谁……”

玫希耶还再滔滔不绝,但黎沃没再听下去了,他一步一步走在鹅卵石小道上,看着周边的景象。

白阳城精致奇特的建筑鳞次栉比,成批成批地分布在道路两侧,人民车马很有秩序地通行,街道里没有吵吵嚷嚷的声音,各种虚拟屏投射空中,显示着不断刷新的实时交易。

——白阳城果真是个干净整洁的城市。

买者与卖者,永远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什么处心积虑、一己私利,和睦得过了头,完全不会有边缘城的争辩或者大打出手;地板亮堂堂的,连一点儿污水的痕迹都没有;贵族人穿着得体,来去之间,每个人脸上都有幸福的笑容,跟边缘人动不动就生气、哭闹和捧腹大笑完全不一样。

“说不定,他在白阳也能过得很好……”黎沃小声地说。

“你说什么?”玫希耶问。

“没什么,带您的路吧!小孩儿!”黎沃笑着说。他一巴掌拍向玫希耶的后脑勺,对方立马朝他回了一拳,不满地用高跟鞋去踩他的脚,可惜被这臭小子躲掉了。

——乔霖是有多瞎才能看上他!

玫希耶愤愤不平地想。

她瞟了一眼被披风包裹的黎沃,光影之间,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编太过了吗?

对于“乔霖政治联姻”的这一借口,为此添油加醋的玫希耶,如此想到。

…………

“你自己进去吧,”玫希耶领黎沃到了“海螺”内部,二人面前是一扇红木大门,连通着乔霖的办公室。金眼睛的女人打了个哈欠,“这破事儿我是一秒都不想掺和了。”

太阳风挂断通知乔霖的通讯,他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道:

“你要是敢把乔霖少爷弄哭了,拿你是问!”

“哈?要哭也是我哭吧?这种状况。”黎沃把兜帽摘下来,脱了披风。

太阳风握紧拳头:“边缘人,你别太嚣张了!你知不知道乔霖少爷因为你……”

玫希耶立马拽着太阳风离开:“好了好了冷静点小伙子,少说几句不会掉肉……”

她朝黎沃挥挥手:“走了。”

两人就这样消失在黎沃的视野里,期间那个戴眼镜的青年还频频回头,不忘用“敢让乔霖少爷哭我就弄死你”的目光瞪着他。

他深呼吸了几次,随后推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蓝——不是那种遥襟甫畅的湛蓝,而是寒转热季节细雨朦胧的烟灰蓝,显得有些阴郁;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房间内里成半球型,墙壁是纯度极高、浅浅流光的灰钢玻璃,直接透出外界天空的颜色。

——下雨了吗?

他听不见雨点敲击的声音,但看到水珠从房间穹顶最高点滑落,像被砍断身体的蚯蚓。

穹顶中央是一枚悬空的太阳符号,正安静地旋转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那枚太阳符号下,是一张有些风韵的红木长桌,有棱有角,却不带雕花精致;长桌之后,坐了一个人。

“终于见到你了,”乔霖平静地说,他伸了伸手,示意黎沃请坐对面,“长途跋涉,辛苦了,吃点什么?”

黎沃没说话,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乔霖,情绪在五脏六腑里翻江倒海;自乔霖说出“我们是商业关系”那句话后,已经过了快四个月了。

可时间这昧苦药的药效太长,没法将年轻人的心病完全治愈;时代沉疴又是陈年旧病,群众烧起一把火,又将其燃起来了——

内外不调,哪有康复的道理。

“荒野的路不好走,回去的话用代步工具更好,”乔霖倒了一杯水,放到桌上的客人位,没有看向黎沃,“玫希耶有没有刁难你?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你不要介意;外面那个小青年叫太阳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