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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底律监狱(220)+番外

作者: 线石 阅读记录

庞强站着不动,没有出声。

他嗤笑一声,睁开眼道:“庞强,你这人不是挺擅长‘穷追不舍’的吗?这时候你那固执劲儿去哪了?去吧,再去劝说他们一次,他们会听的,我知道他们。”

他在地上伸了伸懒腰,感觉浑身的关节都锈住了,寒意直透内心;他看见灯下还剩一只飞蛾,喘息着上下飞舞,摇摇欲坠着。

黎沃爬起身,懒洋洋地拍拍身上的泥灰,他走到庞强身边,朝他标标准准地笑起来:

“你看,我都被你劝服啦!我不去边缘城啦!”

他转过身,前往直升梯,摁下了通往地下城的按键。他在庞强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收了笑容。

最后一只飞蛾被烧断了羽翼,“啪嗒”一下,摔了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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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有点小苦……很快二人就能见面了!

第11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7)

革命派,地下城。

副手兰晴的身体依旧虚弱,组织里安排了护工,想从头到脚照料她,但她坚决不同意,表面上称护工只会碍手碍脚、效率还没自己高,实则就是跟自己的自尊心过不去,不想被当成废人罢了。

她申诉成功,在一次体检中用了点手段,交出了一张不可思议的健康报告,趾高气扬地把全日制护工撤了,自己偷偷摸摸在病房里做超负荷的康复训练。

不料此举还是被萨福发现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瞒得住首领,萨福也不忍心拆穿她,说是安排人给她在饭点送饭做化疗、希望早日康复云云,不过是监控自己有无暴饮暴食、做些超额运动。

今日,她一如既往地藏起一条巧克力棒,将训练器材放回原位,打开电视,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送饭人”的到来。

“滴答”——指针移动,今夜六点整,敲门声随即响起。

“今天该怎么混过去好呢……”兰晴想着,在门推开的刹那吃了一惊,她看见来人不是眉目慈祥但“居心叵测”的护工,而是一名俊朗却憔悴的男人。

“黎沃?吹得什么风啊,”兰晴立马把电视关掉——现在的媒体上全是关于他的负面消息,她笑了笑,说,“好久没来看我了哟。今天母猪上树了?来看我了?”

黎沃将保温箱放到床头桌上,摘下强取豪夺来的“护工证”,大大方方一坐,咧开嘴道:

“那是!关心老弱病残,天底下没我这种大善人了。”

——这小子……

兰晴看出来他在强颜欢笑,也知黎沃没事儿不一般来找自己,要真找自己,说明肯定是想聊聊。

她和费米看着黎沃长大,身份跟首领不同——萨福是真真切切的教导者、领导者,是不可嬉笑打闹的师长;而他俩虽也比黎沃年长不少,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能认真地教些东西,也能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亦或一同被首领责罚。

革命派里,跟黎沃同年龄段的孩子没有啊……

而228年的那个夜晚,费米死后,黎沃能谈心的对象就只有兰晴一人了。友人之死总是少年成熟长大的催化剂,青春期的愈建愈厚,黎沃的情绪不再外露过分,他学会了独自消化,便很少找兰晴谈心;况且最近,他不是还勾搭上了白阳的那名少爷吗?

那名少爷……

兰晴垂下眼眸,道:

“所以呢?抢了人护工的牌过来,就只有‘关心老弱病残’这一个念头吗?”

黎沃从衣兜里拿出白阳针剂,搓了搓鼻子:

“还有针剂,这个月的量,你记得注射。”

兰晴接过,皱了皱眉,她讨厌看见这玩意儿,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你的生命还掌控在别人手里呢!”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其放回抽屉了。她看了黎沃一眼,这小子发着呆,又没走的意思;女人也不着急,等着他。

兰晴侧过头,看见病房里那跟粗壮的通风管,像蟒蛇膨胀的腹部,现在的天气已逐渐转为寒冷,到了晚上,便有外界的凉风,穿过“蟒蛇弯弯曲曲的肠道”,像放一个持久又缓慢的屁似的,将外界自由的凉风吹进病房里。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忍不住在心里噗嗤一笑——像蟒蛇放屁什么的……话说回来,蟒蛇会放屁吗?啊……没见过……等好起来去外面看看吧,听说动物园建在白阳城里,如果能拿到“通行证”就好了……

“我,”黎沃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兰晴的思路,他嗓子像被什么扯着似的,干涩极了,“我感觉,大家……好像不太喜欢我。”

兰晴转过头,凝视着他,静静地听着。

“因为我妈是外面的人,因为我身上流着外界人的血,因为我喜欢乔霖,因为乔霖喜欢我……兰晴,我想问,跨越阶级的恋爱真的不能被允许吗?”

在红灯区堕落了几十年、又被革命派拯救的兰晴,虽收获了许多价值连城的情感纽带,但出于对自我爱情的本能失望、逃避,她从未有过爱恋的情绪——明明她是红灯区的头牌,是美丽多姿的“兰花”。

可没有就是没有。她不知该怎么回答黎沃。

黎沃继续说:“兰晴,你也看到了,天马和……玛格,他们也是阶级不同、身份不同,但照样能在一起,天马还说了要辞退职位,跟玛格一起走。他们……比我勇敢多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勇敢呢?为什么乔霖……就不能像他们一样自由呢?我们明明没什么区别,可我从来没听见过大家说‘反对玛格和天马的爱情’,为什么大家就要反对我呢?”

“我跟普通人,我跟大家,到底有什么区别呢?”黎沃淡淡地说,他看着那台黑屏的电视机,“为什么大家就不愿意认可我?明明灾难之后,我帮了大家这么多,大家都看不到我的一点努力吗?”

凉风随着管道吹入病房内,昏黄的灯光打下来,晕染着老旧开裂的木地板。

兰晴调直了病床后的靠背,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巧克力,前不着调后不着尾地说:

“要吃吗?”

黎沃瞟了一眼,有些意外地说:

“……你还藏着巧克力?被首领抓到你就完了。”

兰晴翻了个白眼,把巧克力掰成两块,一块塞到黎沃手里,一块抛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懂个屁,吃这个开心。”

黎沃沉默了半晌,也把那半块巧克力塞进嘴里,他用大牙一点一点碾磨着,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巧克力的甜味儿,反而尝出了些许苦涩。

兰晴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黎沃的胳膊,说:

“黎沃,我是你的朋友,对吧?”

黎沃疑惑地眨了眨眼,须臾点了点头。

兰晴说: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想说什么遮遮拦拦的话;但具体怎么思考,还得看你自己。”

“玛格、天马,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退出“社区”,不会掀起惊涛骇浪;而你是外界人之子,乔霖未来的掌权人,一旦被大众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况且,在我们的世界里,‘跨越阶级的爱’本就是根植人心的普遍观念,就跟你要吃饭喝水拉屎拉尿一样,是‘客观事实’的存在了,大家不会认同,也是理性推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