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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底律监狱(198)+番外

作者: 线石 阅读记录

但是黎沃朝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别急。我还有话问他。”

只见这个丑陋的男人突然收住笑容,弯腰跪倒在地上哭泣,他双手掩面道:

“黎沃啊,神啊,宽恕我这名没用的人吧。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吧,救救她们吧……”

“你的妻子和孩子?”黎沃说。

“救救她们吧,‘黎明的沃土’,只有你,只有你们,能救他们……”冯勒说。

黎沃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房子突然开始颤抖,塞满杂物的衣柜向前倾倒,尖锐的水果刀直往他太阳穴上冲!

他虽看不见了,但脑部接连的感受器依旧十分敏锐,个把月练习后,耳鼻也灵敏至极——风声与感知电波在同一时刻被他捕捉,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黎沃抽出小刀,手腕绕圈,“当啷”一声,就把破风袭来的“暗器”扫到一旁。

“暗器”斜插入地,两秒过后,那处突然敞开裂缝,将水果刀吞了下去!

乔霖心道不好,一把握住黎沃的手,看向窗外——

大地开裂,狂风不止,飞虫乌泱泱的扫遍了天空。房子开始颤抖,橱柜里剩余锅碗瓢盆掉下来,砸到冯勒脚边。

乔霖嘴角紧抿,再继续待下去会有危险,他急声道:

“天空破开了!要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冯勒,你先跟我们走,你的事还没解决,别以为就这样算了!”

冯勒不哭了,他淡淡地笑道:“我也想,再活久一点啊。可是我只能到这儿了,我这样没用的人,只能活到这儿了。黎沃,我帮你打开通道了,你一定要,救我的妻孩,拜托了……”

感受器能通过人体的热量描绘出人的轮廓,黎沃“看见”,冯勒缓缓俯下身,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给二人磕着头。这个场景,跟六年前异变之日,奄奄一息的父亲在怪物面前所做的一模一样。

天底下,人的把柄都是一样的吗?

骨肉亲情、袍泽友情、以沫爱情,以“人”为核心的情感纽带,是坚韧的,也是脆弱的;不就像一把无形的风,依面对的环境对象不同,变得时而有力、时而无力。

乔霖一挥长剑,光粒子扫清屋内的障碍物,为三人破开了一条通往门外的路,他说:“还愣着干什么,先往外走,冯……”

“他不会走的,”黎沃脚步未动,他能察觉到冯勒的情感,他低声说说,“他会死在这里。”

——托付,是濒死之人最后的苦苦挣扎。

“啪啦”,灯泡碎了,光线昏沉,黎沃像一尊雕像般伫立不动,飞起砸落的物体没有伤害到他半分,光影在他身上烙下一片片印记。乔霖惊讶极了,连自己都在担心外界的突变,这个平日里大吼大叫的男人现在竟然能保持镇定,还颇有点“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势,气氛实在不对。

一块天花板塌了,乔霖用长剑一横,光粒子散出形成屏障,这才没使黎沃被砸成肉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乔霖用另一只没戴手套的手抓住黎沃,这才发现对方的手竟在颤抖,冷汗浸透了手掌,让白阳少爷察觉到了不对。

下一刻,只听边缘人对冯勒问道:

“你说,你知道有关我妈‘田青贤’的事情,你……想说什么?”

“她还,还活着,是吗?啊,或许不改这么问,她在外边,过得还好吗?”

“巴底律世界的一切,她都知道吗?”

“她到底是——”

黎沃收住了话音,他的心拔凉拔凉,他感到浑身的血液已经冻成了寒冰,无数只虚幻的甲虫爬上他的脊背,穿透不堪一击的皮肤,啃食着自己灰色的心脏。

——黎沃根本不是“冷静”,那是失望、震惊、愤怒、恐惧、不解等多种情绪混杂形成的“无力”。

从黎沃被挖去眼球苏醒、讲述曾看到田青贤的身影时,乔霖便觉得事情还有蹊跷;而自白阳从芬琦大脑芯片上研究出开发者为“田青贤”后,他便愈发笃定了:黎沃的母亲可能与外界有关。

“使者”冯勒在他们离开前说的那句“芬琦的秘密与田青贤”有关,黎沃根本没有表面展现得随心所欲,田青贤一直是他心里的巨石,自己怎么就以为,他真的会毫不在意了呢!

说不定,黎沃其实一直都在思考,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隐瞒了这件事,只不过……

乔霖胸腔里像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他难受地想:

再也瞒不下去了。

窗户被飞来的枝条和石块砸碎了,地面晃得愈加厉害,冯勒下垂的眼皮遮住了眼球,他没站稳摔到地上,干脆便躺着说:

“啊,是啊,你母亲真的很爱你,她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她可以为了你……不择手段……黎沃,你母亲是个优秀的女人,比我强多了。”

冯勒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那里已经有了许多大洞,能直直望见漆黑的天空、火烧的流云和爆裂的电光,巴底律世界外的黑洞空间正在被突破,很快,就要连接外面了……

冯勒说:“田青贤女士是外面的‘神女’,她活得很好。六年前她完成了第二阶段任务,到了该出去的时间,却没有跟外面联系,直到外面的人发现她开始不对劲,才把她‘接走’。她没事,你可以放心……她是管辖‘使者’的总负责人,我和芬琦,都是她一手领出来的。”

“你不要怪你母亲隐瞒了这多,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她是爱你的,你要相信……黎沃,突破痛苦线后,我还能活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了十三分钟了……”

冯勒喘着气,他很明显感觉到心跳加快、血液上涌,头晕目眩和手足无力让他起不了身。

“请你们一定要救我的家人……”

…………

冯勒成为“使者”的前六年,他刚满三十岁。

那时的他,在**,没有工作,没有家庭,没有手艺,只喜欢天马行空地想事情,他是个“想法人才”,但在这一座城当中,没有身份、地位和用以奠基的金钱,他便没有想法发扬的平台。

一次次遭受面试打击和社会不公的冯勒,渐渐失去了打拼的希望,靠偷摸东西拿点小钱,转发推送流量刷点赚点外快,窝在蜂巢般窄小密集的“冷圈”房区苟延残喘。

唯有“想法”永不停歇,他的小房间里写满了各种思考:小到一顿饭放多少盐才更健康,大到探讨**的“记忆脑”工具前景。

只不过这一切都在屋内雪藏、埋没。

直到有一天,他轻车熟路地去便利店里偷东西,不料被新来的女店员抓了个正着。她身手矫健,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冯勒带到了警局。

蹲了几天铁窗、偿还了身上所有钱财之后,他游荡在“冷圈”寂静的小巷内,花花绿绿的灯牌吵得他眼疼。不知怎地,他又晃荡到了那家便利店。

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确是空空如也的货架、昏暗不已的灯光,便利店的铁门关了一半,那个新来的女店员在里面,独自一人撕着墙壁上老旧的营销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