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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底律监狱(124)+番外

作者: 线石 阅读记录

…………

夜晚九点二十分,圆月如盘,白阳城,城堡禁闭室内。

玛格面前是个倒下的高大男人,他后脑勺破了个大洞,白花花血淋淋的脑浆喷得四处都是,肠子哗啦啦地流了一地,只见连弩的那支箭直直穿过男人的心脏,在背部露出一点绿色的箭尖。

她好像听到了避|孕|套被用力吹破的声音,砰——啪!原来是男人压着的内脏破了,腐烂的恶臭瞬间洋溢开来。

红棕色短发的女人在僵立几秒后,突然感觉胃中翻涌,但奈何许久未进食,只能一阵阵干呕,她感觉肠胃已经痉挛了。

“对了……对了,”玛格不断喘着粗气,滚烫的血溅到手上,她却觉得无比寒冷,“那个……那个孩子……”

她踉跄地朝鼠耳被绑处跑去。

鼠耳的右臂已经消失了——直接从右肩边缘削下,缺口平整,但奇怪地是已经不流血了。玛格看见他干黄发皱的皮肤上,有个格外明显的粉色小点,不禁想起天马为自己注射的白阳疫苗——这种强大的药剂可以瞬间增强人体机能,甚至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也不知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她摇了摇头,将混乱的思绪晃去,跑到鼠耳背后,刚想开口,不料看到鼠耳怀里那孩子的样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觉肠胃的痉挛仿佛更厉害了。

浑身都是鞭痕的鼠耳抱着甲虫,凸起的肩膀颤抖着——那孩子由头顶至尾椎骨,被平分成两半,但血却没有爆出,他的身体比冰块还僵硬,睫毛和眉毛上结了淡淡的冰霜。

玛格感到裙摆被谁扯了扯,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彩蝶睁着一双闪动的大眼睛,半张连染上了妖艳的红血,轻轻地问:

“甲虫怎么了?他是死了吗?”

问罢就要绕过玛格去到鼠耳身旁,玛格立马将她抱住,用成年人的身躯挡住了后方惨象。她将她抱得很紧,终于感受到一点活人的热量和心脏的跳动后,她颤声道:

“不……不会的,等会儿大家就能一起回去。”

彩蝶小小的一团,缩在她的怀里,说: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看他?我想跟他说两句话哇,他说任务结束后请我吃糖的,我还没拿到呢,如果大家都拿到了,我没拿到,这可不行。”

玛格感到遍体的恶寒,她将彩蝶抱得更紧,已不知能使用什么谎言了。

“嫂……玛格姐姐,让我去呗,让我跟他说句话呗,他跟我玩得最好了,我们要一起走的。”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内脏的腥臭萦绕不去;巴底律世界的夏夜不算寒冷,甲虫头上的冻冰开始融化了,血水砸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呀,玛格姐姐,你让我去见见他吧……”

“我们要一起走的,要一起走的……”

说着说着,彩蝶的声音越来越小,玛格感到胸前的衣服湿润了,女孩的小手紧紧揪住她的衣物。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就不能一起走呢?我想跟他一起走哇!带他回边缘城吧,快回家吧!我想跟他一起回家啊!”

彩蝶开始啜泣起来,玛格鼻头一酸,无声的泪从眼眶中流出来,夹杂着劣质的眼线粉,在苍白凹陷的面颊上划伤两道黑色的痕迹。

“我想跟他一起回家!我想跟大家一起回家!还有大师兄一起!一个人也不能少!我要跟大家一起回家哇!!”

彩蝶嚎啕大哭起来,玛格将她拢住,痛苦地说:

“马上……就回去,再也不来白阳城了。我们马上就回去……”

蛾子摸去白阳人身上的武器,将地图插在腰带里,他背起了角落里的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着光盘。他的眼镜已经碎了,手脚割伤无数,但他仍然步伐稳定地走到鼠耳旁边,然后一言不发地跪下。

彩蝶的哭声敲击在禁闭室的每面墙壁上,像穿透一切的回声,一波波折射在每个人的心底。她本不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现在还在白阳城堡里。

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提醒她。

橙黄的灯光倾斜下来,到处都湿漉漉的,没有天空与夏风的这里,潮湿得过分阴冷。玛格看见天牛独自一人站在门口,背对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手上还握着甲虫的塑料手表。

——甲虫是被那白阳士兵杀死的。

士兵炸开地砖后,我们被一个个提了上去,随后被四把锁锁住了手脚。应该是……为了不出差错,那人通过记忆脑向上级发送信息,不知什么时候,我看到天牛偷到了钥匙,把锁开了。

他摸到了的武器,打响了第一次反击。

然后,彩蝶、甲虫和蛾子也纷纷解了锁,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火力被他们引到那边,天牛溜过来帮我开了锁。

我看见蛾子在组装小炮,一炮轰出,那人的脑袋开了花……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其实大家都这么以为的。

那人明明脑浆都漏出来了,却没有死,我和蛾子、天牛和彩蝶在讨论出去的路线,他站起来了,掏出一把枪,将正在为你开锁的甲虫冻在原地,然后一刀劈开了他。

蛾子跑到小炮上调适,天牛用刀戳他,可他没有半点痛感似的,朝彩蝶跑过来。

蛾子的第一炮打了个空,天牛被他扔在一旁,再是第二炮,把他的肚子轰开了,我看见他的肠子流了下来,内脏流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停下。

他抓着彩蝶的头把她提上来,我吓坏了,过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了我的连弩,我对准他摁下了扳机。箭穿透了他的心脏,然后他终于死了。

然后你才醒来。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吧。

玛格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像一个木偶,眼神无光。

她跪在甲虫面前,那孩子还保持着抬手解锁的姿势,心脏也永远地保持在了舒张的那一秒。她不敢看鼠耳的眼睛,却感觉不到那中年人的怒气。

死亡的静谧过后,还剩什么呢?有谁被拯救了吗?

玛格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突然,鼠耳低声开了口:

“是你……把他们带过来的吗?”

玛格身体一僵,她知道这些孩子的师父已经愤怒了,她明白失去重要之人是什么感受……现在的他,应该极其厌恶将这些孩子卷入风暴的自己吧。

“是我。”玛格轻声道。她已经做好了被辱骂、被殴打的准备——或许,她又做好了死亡的打算。

她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自己“所谓伟大”的“拯救梦想”,为了一昧模仿他人的“找寻自我价值”,她没有谨慎的头脑与强大的勇气,她把这一帮小孩子拉入伙,她一个成年人被这个小队不断地保护……她理应接受跟死亡平等的惩罚。

玛格这么想着。

然而,只听鼠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她一眼,将地上的布袋子撕开盖到甲虫身上,把他裹起来,抱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