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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首辅他火葬场了(67)

作者: 张部尚书 阅读记录

橙黄的鱼肉放在冰块上, 冒着丝丝寒气。萧素馨和几个贵女打趣儿,也不知为的什么玩笑,她把那鱼肉给了个小黄门吃。

现在想想, 那个小黄门应该就是黄玠。

彼时他在东宫做太子伴读, 身不由己, 忙前忙后都为赵恒一人。那日酷暑难耐, 他好容易得了歇息的功夫, 躲在庭院角落里纳凉,宽大的袖口都擦湿了,还是汗如雨落。

萧素馨忽然来给他送吃的,说他可怜见。

她似乎还要给他递帕子拭汗,最后又因着些顾忌作罢。她还千叮万嘱,让他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王妃问责。

她那时年纪尚小,胆子比现在大,多出格的事儿都做得。可怜的是,她不过不经意地施舍,他却像在凛冬握住一缕幽火,记挂至今。

萧素馨复又细想,才恍然大悟,那鱼肉原是高丽使臣进献之物。黄玠幼年家贫,被人无辜阉了,人不人鬼不鬼送进宫,因生得美貌,什么地狱修罗没见过,但没有人记得他生在何地,也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跨过那条浩瀚的江,回到故国。

那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以至于萧素馨现在想到缘由,忽地不忍戳穿。她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令她对黄玠怀了些恻隐之心。

她并不知,如黄玠这样的阉人,也会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萧素馨指尖拢进袖口,又摩挲起黄玠送她的金镯子。寻常人家女儿出嫁才戴得起的稀罕物,他像送萝卜青菜,一点也不拘着。白婉这番话,倒让她忧虑起镯子的来历。

“其实,他虽美仪容,但论实际年纪,可以做我的叔叔,姐姐,你以后再别拿他的事取笑我。我会尽量避免和他来往的。”

白婉品着茶,淡笑:“我多余提醒你。”

白婉心底攒着事,觉得不妨趁见萧素馨的功夫,和萧素馨说清楚。她准备乘柳相的东风南下,可能以后不能再和萧素馨见面了。

“素馨,这件事我只和你说,免你到时候想我,怪我是闷葫芦,没跟你透露过只言片语。”

“你要走?”萧素馨惊讶。

“嗯。盛京虽大,但我的家人都在南边,我不想呆下去了。”当然,白婉没有说的是,他们大抵不必再继续受流放之苦。

“陆大人怎么办?”萧素馨脱口而出。

白婉默然,半晌,忍不住用手轻掩着两颊,遮住自己的眉眼。她心底想自嘲地笑,又想叹息,很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想说,她还是不甚了解陆松节,但他的所作所为伤她过分,让她无法全然信他。即便她偶尔,不能在遇到他的时候,如想象中那般镇定自若,乃至于心旌摇动,可她仍然觉得,离开他是个好的决定。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正因为曾经那样亲密,所以分开会缠绵难舍,又彼此怨恨。

“素馨,你忘了,我已经与他和离了。”白婉最终道。

“和离书在哪儿?官府衙门核准了吗?陆氏族长同意了?”萧素馨忍不住问。

萧素馨没想到白婉会突然说要离开,她还不知道,她所穿的新衣,所用的脂粉,乃至所居的屋舍,都是陆松节的手笔吧?萧素馨至今仍记得,陆松节当初对她说的肺腑之言。

她并不喜多管闲事,只是如陆松节这样光风霁月的郎君,为了革新之业孑然一身,有朝一日不幸被问罪,能倚靠谁?若他以后锒铛入狱,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未免太可怜。

陆松节曾对她说过,他对白婉情深意重。

白婉不知道,可她知道的。

萧素馨突然激动的追问,把白婉问住了。她大概不知,那天陆松节一恼,把放妻书撕得粉碎。但那不是白婉忍受陆松节又和杨思盈入对出双的理由,也不是她忍受他因不甘心,暴虐待她的理由。何况,他时至今日也没有把她正大光明地接回官邸,而是养在外宅,她不知道这算什么,好似见不得人。

她见不得人,还是他觉得他们在一起见不得人?她是正妻,还是他未来的外室?

白婉更不能想象,再这样下去,她的肚子会不会不受控制,一天天大起来。陆松节做得很绝,断了她的活血药后,她几乎找不到罅隙避免他在她身体里留下什么。日复一日,不知疲倦,总有那么一次,她会中招的。

“素馨,不论如何,我要走了。你且珍重。”顿了顿,白婉又道,“若有一天,你哥哥回来,劳烦让他别记挂我——盛京好女偌多,他前程远大,非现在的我所能仰望。”

她的语气太淡,垂着眼睫不看萧素馨,萧素馨便知道,她去意已决。

萧素馨忍不住气恼:“姐姐,你太喜欢妄自菲薄。哥哥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的出身。再说了,陆大人……”

萧素馨想了又想,还是没把话说下去。她只是觉得焦心,为白婉和陆松节的纠葛揪心。

她决定做点什么,不再试图劝说白婉,而是试探问:“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我和师父一块走,不想惹人注目。”白婉并未透露过多的信息,因着渡口那边有兵部兵马司的人管理,到时候被陆松节知道,她就走不了了。

萧素馨怕自己追问太多,目的明显,便不再问,只低头喝茶。

可她已经得到最重要的讯息,白婉会和柳相一起走。柳相近来确实有南下的意愿,南京那边的教坊司敞开门欢迎他,想必他会带白婉去趟南京,随后才去江淮两地。白婉的父母也在那边,想必那就是她的终点。

萧素馨能想到,只要告知陆松节,陆松节岂能猜不出?

打定主意,挑个时间,她要瞒着白婉去找陆松节。

彼时,陆松节才从紫宸殿出来不久。

他每每留下议事,皆为新法令。

赵恒在一天天长大,在适应做帝王后,许多让他感到烦扰的规矩。

上官氏待他也不似从前,至少,不像从前正常。他字练得不错,想得到娘亲的夸奖,但上官氏眉眼淡淡的,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展颜一笑。随后上官氏才作了篇文,叫他跪着听黄玠念。文章内容不乏溢美之词,赞他少时聪颖,文墨俱佳,可他不知为何要跪着听。

当时的情绪并未得到反馈,反倒要等事后虔诚受表。褒奖本身已无法令赵恒愉悦。

人人都道他是无上至尊的存在,却不知为何,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朝中大事小情,他说的也渐渐不作数。

赵恒坐在纯金龙椅上,眸色不再那么澄澈,只用种有别于这个年纪孩童的平静目光看着陆松节。

桌案上仍是弹劾陆松节的奏疏,其中有一本引起了赵恒的注意,他认为自己应该有所表示,故而让陆松节多留了会。

“陆师保,有人说你在给我写的课本内,暗含对我父皇的批评之语,你作何解释?”

陆松节作为赵恒的讲师,不仅负责授课,也负责攥写授课的课本。想是近来恼恨他的人多,却无法抓到他把柄,开始逐字逐句翻找他曾经写的东西,妄图寻到几句对朝廷,对圣人的不敬之语,牵强附会地弹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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