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和离后首辅他火葬场了(46)

作者: 张部尚书 阅读记录

她负责给白婉准备独奏的裙子,是仿旧制所裁的一套上衫下裙,桃红色碎金对襟短衫,掐银丝素色下裙,其间全靠一条绦带系着。她只需在给白婉穿衣时,给她打个活结,她弹完琴起身,衣裙便会散开。众目睽睽下衣衫不整,她这良家子以后就颜面无存了,兴许得一头撞死。

听说她以前还是尚书夫人,不知那尚书闻得此事,会如何看待她。

红莺阴阴地暗笑。

这天,教坊司外的胡同车水马龙,人挤挤挨挨,几乎无处落脚。大家都知道,柳相先生柳司乐要表演琴艺,他曾是江南古琴第一,被敬宗盛赞琴中仙人,自然想一听为快。陆松节本没此雅兴,可他值日结束,仍戴着傩面具来了。

他隐在纨绔宗亲之中,和那些下等客人一道站着,仅能遥遥抬头窥见远处高台。他很好奇,白婉的师父有何本领,能让她甘心侍奉。

他今日本要接从江淮快马加鞭回到盛京的萧于鹄,为这场演艺,把事情交给属下办了。他常提拔将才,萧于鹄也仅是他觉得埋没了会可惜的其中一个。见或不见,并不要紧。

俄而,高台上落下月白的帷幔,一个倩影袅娜而出,如半遮面的美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大家不禁好奇,柳相是个阉人,怎会有如此曼妙的身材?

陆松节拇指摁了摁酒杯,眉头轻蹙,想了会,他忽然意识到,那并不是柳相。别人不知柳相收徒,他却知道的。那于台上献艺的,必是白婉。

她的琴技不如柳相,因为紧张,开局调子不稳,引起一阵沸议。议论声让她更不自信,陆松节忍不住挤到人前,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她竟然罔顾他前尚书妻子的身份登台献艺,若是被人瞧见,明天他上朝,就该被同僚笑话了。

笑得该多难听,笑他落井下石陷害白氏,还趁此机会与白婉和离,害她沦落卖艺。

越想,他神色越阴沉。

议论声越来越大,白婉的琴声戛然而止。她因羞愧无法继续弹奏,恨自己玷污柳相名声,急得眼泛泪光。就在这时,有人在暗处弹了下剑身,叮的一下,似法咒把她镇住,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熟悉白婉,也熟悉这曲子的节奏。靠这样的办法,为白婉找到因外界干扰而涣散的手感。一时琴声再起,与那剑鸣应和,时而激扬,时而清远,如戏凤游龙,缠绵缱绻,渐入佳境。

议论声逐渐止歇,似乎每个人,都不自觉沉浸到美妙的乐声中。

帷幔之后,白婉想用琴声问询剑的主人,但他有意逃避,待琴弦声嘈嘈切切如急雨,最为铿锵处,忽地收敛剑意,没入空灵。

白婉蓦然失神。

她已经感知到他的存在了,他从前喜欢在她抚琴时以剑舞相和,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可是面前人海潮涌,她不知道他在哪。

萧于鹄在哪。

白婉草草结束献艺,抱着古琴起身,就在帷幔将要拉开时,她忽觉胸前的系带松开,上裙直往下掉。她惊得古琴坠地攥紧裙摆蹲下,巨大的响动,引来诸多目光。

她不想叫人看见这份狼狈,忙挡住自己的脸。这时,一个人影跃上高台奔向她,脱下襕衫裹住她,将她抱起来,抱到了幕后。

他的动作之迅疾,连白婉都反应不及。她只能看到他朝她奔来,戴着张狰狞的傩面具。

她不禁攥紧他的衣襟,头背向看客。她的面贴在他的胸膛处,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安神香,那是陆松节睡不安枕时,常在屋内薰的香料,这次的味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

“婉儿。”陆松节把她放在地上,没有想象中的关心,反倒略有愠意道,“谁叫你抛头露面?为和我怄气闹成这样,你开心了吗?”

白婉本还感激,听了这话,顿时被泼了盆冷水。她怎么能希望他在意她,不过是嫌弃她在人前卖艺,侮辱他名声。

白婉气得将襕衫还回去,摁着裙头,冷道:“陆大人好没意思,卖不卖艺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白婉也是经柳相点拨才想清楚,献艺本身没有错,如何看待她的行径,是听客的事情。高雅的音乐可以教化人心,恢复崩坏的礼乐,她此举,与郎中治病救人,并无本质的区别。

可陆松节不会理解她,他最先顾及的,一定是他自己。

她那倨傲的神态,让陆松节又生恼意。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还是说你恨我,婉儿,即便你恨我,我的官声有损,对娘和大哥他们有好处吗?”

白婉被他气得眉心跳痛,却被他这句话噎住,一时无法反驳。倘若他们都是恶人,白婉毫不留恋,可他们待她极好的。

默了会,白婉心绪好了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抬眸视他,深吸了口气道,“陆大人,难道你忘了我先前的话吗?我从未喜欢你,如今能与你和离,实在欢喜至极,希望你别再管我了。”

在别人面前,她那样活泼有趣,面对自己时,口吻却冷如碎雪。为什么她能在没有他的时候,每天都那么开心?

陆松节不禁气道:“从未喜欢?婉儿,我不相信。你喜欢谁?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叫我好好看看。”

他并不是在激她,而是肯定地告诉他,他不相信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窥伺她,倘或她有外男,不可能不知道。

“我……”白婉被他问住,一时懊恼。可她也不会为违逆他献艺的事,向他道歉了。她沉默地系上裙带,起身道,“我感激你刚才帮我,但你方才说让我顾及你的家小,不要献艺,我却不能接受。既然和离,我与你已再无瓜葛,为什么要围着你转?请陆大人清醒些,不要沉溺于过去。”

陆松节拉她,却被她打开。

“陆大人。”白婉眼尾微扬,稍显冶艳的妆容压住了平日的软弱,声音清泠泠的,“方才你为了帮我碰我也就罢了,这里外人颇多,还是别再拉拉扯扯,省得让人误会。”

她的话如一把利刃,刺进陆松节的身体。他不由怔在那儿,眸色逐渐深浓。

“拉拉扯扯?”他不敢相信,她会用这样的言辞排斥他,不由把她拽到面前,迫视她,“婉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听我的安排,不要再献艺,不然,我真的会不再管你。”顿了会,他又道,“现在别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过两天,直接到陆府找我。”

刀刺进身体的瞬间,他不觉得有多疼。等伤口开始流血,等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被刺的时候,他才开始疼。隐隐的疼,越来越疼。

他不禁想,她定是在跟他闹脾气,等她发现离不开他,就会灰溜溜找他了。

他终于松开白婉,白婉攥紧了裙结,一时呼吸不畅。呵,不管她。她爱他那么多年,需要的是他的规训与管束吗?她更不能幻想,他管她是因为爱她,他只是出于许多顾虑,才会约束她。

上一篇:殿前御史 下一篇:帝王贪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