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温良(11)
徐先生在汉城的一家音乐酒吧给她举办生日宴会。
林钱只叫上了苏俞。
那一次,除了徐先生,林钱,以及苏俞,其他人都是陌生人。
那天,林钱喝了很多酒,徐先生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眼睛里的光苏俞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苏俞还在想,要是有个男人会这样注视着她,那她一定嫁给对方。
但是,往往被注视的人都看不到对方眼睛里的珍惜,于是恣意妄为,挥一挥手,便随意毁掉一份珍惜。
“敬这世界上的渣男人,渣女人……”苏俞并没有喝醉,但是说话的声音很大,有一种终于摆脱了束缚的感觉,简直是装腔作势。
酒是陆浩给她点的。
她没记住名字,只知道是一种泛着蓝色光华的酒,像一小片海洋,旁边还做作地悬着半片绿叶。酒喝到嘴里有淡淡的薄荷味道。
陆浩说这酒适合她。她说:“这么寡淡,确实像我。”
陆浩笑了笑,说:“不是,我是说适合,我不想让你喝醉。”
她也笑了笑,说:“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陆浩一脸得意:“那是,我从来不对伤心的女人出手。”
苏俞闻言盯着他。
他刚剪过头发,特别短,都看得到头皮了,这样显得一双眼睛更亮,发茬延伸到两鬓,给俊秀的面孔添加了一份刚毅,看起来像某个杂志封面上的男明星。
苏俞忍不住说:“这个发型挺适合你。”
他哎呀一声,说:“那我上次见面时应该就剪头发的。”
苏俞问:“为什么?”
他回:“不是说第一印象最重要吗?”
苏俞受宠若惊,说:“第一印象也不差。”
暧昧的灯光下,他笑得像妖孽:“那就行,这样也好,每一次都有新的惊喜。”
苏俞愣愣看着他,他冲她眨了眨眼睛,沉声说:“我喜欢惊喜。”
莫名的,苏俞又一次想到胡斌。
他们的生活不知道多久没有过惊喜。
她总是告诉他过日子平淡是真。
他什么话没听进去,这句话却铭记在心。
终于,到今天,他们的生活变成了一条毫无曲折的心电图。
傻子都知道,这人完蛋了。
苏俞走神间,他指着自己那杯酒上的樱桃,说:“要说像,我觉得你更像酒上的樱桃。”
“啊?”苏俞没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拿起酒杯上悬着的樱桃,毫不犹豫放进了自己嘴里。
苏俞看到他短短胡茬下轻轻开合的薄唇,突然有些走神。
他沉沉的声音从微湿的嘴唇里传出来:“看着可爱,吃起来酸甜。像什么来着,初恋,对的,初恋。”
苏俞这些天头一次被逗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说:“我都要奔四,还初恋呢!”
他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瞎说,你才三十。况且,初恋跟年龄又没关系。”
苏俞摇摇头:“不对,我的初恋已经结束了,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在这里喝酒。”
陆浩盯着她:“你怎么知道你爱他,说不定你们根本没有相爱过。”
苏俞惊讶于他会说这样的话,反驳道:“我们都在一起二十几年了!”
他说:“对啊,就是因为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怎么知道你们在一起是为了爱情?”
一句话,像一个拳头砸在胸脯。
苏俞突然愣住了。
宛如一片平静无波的潭水突然被砸进了一块大石头,嘭一声,一个巨大的水花溅射而起。
日久的平静就这样被无情打破。
苏俞的眼泪先不争气流了下来。
在一起二十二年,竟然不是因为爱情?说出去叫人贻笑大方。
陆浩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赶紧说:“欸,我开玩笑的,你别瞎想。别哭啊,你再哭我也哭了,咱们看谁哭的声音大。”
说着,他撇着一张嘴,真做出一副要大哭的样子。
苏俞从未见过如此会耍宝的男人,顿了顿,最终还是无奈笑了一声。
他瓮声瓮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像个无赖。”
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冲她一笑,笑意透着丝顽劣。
他说:“我不这样你会笑吗。”
苏俞不置可否。
她喝了一口酒,脑海里关于胡斌的思绪并未消失。
想着以前每次吵完架,她要是哭了,他就一声不吭地抱着她,也没有多的话,更不会逗她笑,但是每次只要他抱着她,她就会觉得安心,眼泪就自然停了。
这样想着,他们应该是有爱情的吧,不然,这些年的婚姻也不是儿戏啊。
开始为自己的想法自我厌恶,明明都已经走到尽头,还在寻找各种证据证明这些年的感情。
总是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转念一想,她这上辈子做的事情似乎都是徒劳的,又是一阵感伤。
陆浩的声音再次从旁边传过来:“你想事情的时候特别像老大妈,脸都皱一团了,又没有人欠你钱。”
苏俞回过神,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面前。
她能闻到他鼻息间淡淡的酒香,淡淡的苏打柠檬味道。
她愣了一下,轻轻往后退了退,闷闷地说:“你也不用这么损我。”
陆浩皱着眉头坐正身姿,说:“我会吃人?看把你吓得。”
苏俞忙说:“不是,我就是不太习惯隔得这么近。”
他不满道:“假正经,上次明明都睡一张床上了。”
苏俞瞪着他:“说什么呢!”
他回瞪着我:“说你啊,干嘛总是端着,不累吗?”
苏俞突然就生气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形式结合他现在的话,苏俞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一定就是个荡/妇。
她忍不住冲着他怒吼出声:“我就这样啊,怎么了,看不惯,看不惯就滚蛋!”
不等他回话,她便起身气哄哄离开酒吧。
苏俞怀疑自己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怎么什么人一句话就能把她点燃。
路上时,陆浩发来短信:对不起,我话说过了。我就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没有回短信,她直接将手机关机。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家里竟然亮着灯,进去时看到胡斌,正拿着个箱子在收拾东西,见她
回来,像平常一样问候了一声,转头继续收拾东西,没再说话。
以前他的话就不多,那时候苏俞还经常觉得沉默的相处是一种幸福,现在全剩下让人不知所措的尴尬。
苏俞在沙发上坐着,有意无意通过开着的房门看胡斌往箱子里放东西,各种衣服,基本都是以前她帮他买的。
心里想着这些东西到时候应该会被那个女人换掉,又想到白天时打得那通电话。女人在挂电话时说的那句“神经病吧”开始在耳朵里回旋,让人难受。
她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去问他:“你去看胡小宝了吗?”
“晚上去了。”他回头往门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又转身继续叠衣服,“他一直吵着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