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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它(125)

“血屠夫的蹄子还好吧?”余梦洲问。

一人一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法尔刻抖了抖耳朵,没说话,余梦洲则尴尬地咳了一声。他拿起旁边的酒杯,灌下了一大口,回答道:“我是从坑里掉下来的。”

“坑里?”法尔刻有些意外,“从未听过这种来到魔域的方法。”

“路上一个大坑,”余梦洲比划道,“我本来想绕过去的,但那个坑好像是活的,一下就张得老大,把我吞了,再醒过来,我就在这儿了。”

法尔刻思索道:“也许是这些年魔域越发扩张的力量溢出,从而影响到了人界。血屠夫的情况很好,事实上,有些太好了,以至于需要我来教导它什么叫节制。”

余梦洲正要说话,洞口处就忽然挤进一个马头。

“你看,我说他醒了吧!”

又挤进一个。

“哦,真的醒了!”

然后再一个。

“我看看我看看!”

余梦洲:“……”

法尔刻呲出獠牙,嘶了一声:“出去!”

马脑袋们一声不吭,吓得飞速抽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余梦洲:*认真修蹄,挨个拔下难搞的铜钉* 老天,这简直就是个悲剧……

恶魔战马:*感受修蹄,快要飘到天上去* 哦耶,现在我的马生要变成喜剧了!

还是恶魔战马:*为了表现自己,一口气跑到千里之外去抢劫酒庄*

还是恶魔战马:*挤进洞窟中展示抢来的美酒,却发现首领已经捷足先登,并且对大家发出恶狠狠的嘘声*

还是恶魔战马:*不开心,但是想到解脱的生活,又开心了*

第71章 暗空保护区(六)

洞窟外面悄无声息,法尔刻对着余梦洲点点头:“让你见笑了。”

余梦洲捧着酒杯,实话实说:“它们……挺可爱的,你很照顾你的族群。”

“因为我是最年长的,”法尔刻静静地说,“脱离了战场,它们的智商就会消失,我不得不照顾它们。”

外面响起一阵不满的咕噜声,马群还在偷听他们谈话。

“所以,”既然它主动提到了战场,余梦洲也就追着往下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法尔刻垂下头,它的犄角发出时隐时现的红光:“首先,代表我的族群,我向你表示歉意,修蹄师,你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你所言非虚。”

“你要求解答困惑,理应如此。但我也不知,究竟该从何处向你说起。”

余梦洲摸着酒杯上精美的装饰,它与这个简陋的山洞格格不入,他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我是魔域中诞生的第一匹魔马,地心的岩浆,即为孕育我的羊水,但从出生那一刻起,我就被套上鞍鞯,缠以缰绳,被迫向骑手低头。”法尔刻低低地说,“束缚我的恶魔,就是我的第一任骑主,也是此域中最强大的掌权者,安格拉亲王。他用痛苦、仇恨、狂躁与嗜血的欲望麻痹我,使我疲于抗争,并且日渐远离自由,直到第二匹魔马,再度沐浴着流火,自地心深处不谙世事地浮出。”

“他用这种方法,陆陆续续地奴役包括我在内的十二匹魔马,尽管他的权势与力量日益剧增,但我们也越发暴躁,越发难以掌控。直到第十三匹魔马也加入族群,事态终于失去了掌控。”法尔刻的叙述不急不缓,“我发动了一场叛乱,毁了他用以通往地心的道路,并且重创了他。”

余梦洲有点不理解:“可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还在和你们背上的骑手厮杀……”

“算起来,那场叛乱也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了。”法尔刻平静地道,“安格拉身受重伤,并且对马群的背叛深恶痛绝,为了自保,也为了祸水东引,他将消息散播到整个魔域,告诉一切在此地生存的魔物——谁获得了马群的效忠,谁就能代替他的地位,成为新的恶魔亲王,君临魔域。”

法尔刻冷冷地说:“这即是纷争和战乱的开始。”

余梦洲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他放出去的消息,让你们疲于应对太多的敌人。”

“不错。”法尔刻说,“没能杀了他,一直是我最为悔恨的心病……他召集了全域的魔物,就像盘桓在尸堆上的贪婪鹫鸟,源源不断地朝我们涌来,而这同时导致了一个僵死的局面。”

余梦洲问:“什么局面?”

“咒钉封锁着我们的力量,想要除去咒钉,就要湮灭安格拉;”马群的首领回答,“但要靠近安格拉的王宫,就得跑过半个魔域,杀穿那些大量聚集在宫门前守株待兔的魔物大军——他们认为,我们一定会去找安格拉报仇,因此全然一股脑地淤积在那里,等候着我们的出击;而要碾碎这些军队,则需要解除压制我们的咒钉,如你所见,咒钉是如何削弱我们的力量,连那些最卑贱的恶魔骑手,也可以短暂地征服马群,实现一番他们狂妄自大的美梦。”

余梦洲听懂了,这就是一个“想消除咒钉,那就杀掉安格拉啊——他宫殿门口的敌人太多啊——那杀光敌人啊——咒钉还在,得先杀掉安格拉啊——可是他门口的敌人实在太多啊”的无解循环。

所以,在他说“我能帮你们取掉蹄子上的东西”时,它们才会这么生气,觉得自己骗了他们……

“是的,”法尔刻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别说一个人类,就是真正与安格拉同等级的大恶魔,也未必可以解除亲王亲手打进的咒钉,我们因此怀疑你……很抱歉。”

“也没什么啦,”余梦洲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好说话,唉,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这可是一群会说话的马诶,“也许是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那个亲王的鬼主意对我不起作用……吧?”

他笑了一下,问法尔刻:“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让我把那些钉子全取掉?”

法尔刻深深地望着他,余梦洲被它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但出于社交礼仪,他还是硬着头皮,困惑地看向法尔刻的眼睛。

嗯……是他的错觉吗?褪去了杀意,怎么感觉面前这匹魔马的眼神呆呆的……

“你愿意做马群的骑主吗?”法尔刻突然问,“无须征服,无须祈求,每一匹魔马,都自愿担任你代步的脚力,征战的刀锋,我们所需的一切回报,唯有自由。”

“啊这个?”余梦洲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虽然见过很多马,也从事相关的职业,可我不是马术师啊,我只是个修蹄子的,根本不会骑马,算了吧算了吧。”

当然,还有个原因,他没好意思说出口,这些魔马全都大得跟什么似的,他这个体格要想骑上去,非得在马背上劈叉不可,自身的硬件条件就跟不上了……

法尔刻一愣,外面偷听的魔马也愣住了。

拒绝了?人类居然拒绝了?

“怎么会呢!”七重瞳急得差点跳起来,“怎么会有人类拒绝这样的诱惑,一定是首领没有仔细地说清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