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弥(24)
青色的灵阵覆盖整个乱葬岗，一名青衣女子浮现在大妖身侧。
这些妖怪虽有危机感，想要求饶却不能言语，只会匍匐在地，含糊呜咽。更有懵懂者还嚼着嘴中的碎肉，意图进食。
珈弥看着底下这些妖，皆是被阴气强行污染催生的妖精，毫无灵智，只有食欲，身体残缺畸形，三眼，无口，多肢等比比皆是，更有无皮妖，赤.裸红肉暴.露在外颤巍蠕动，在这特殊场地更如炼狱之景。
阴气能蒙蔽凡人五感，镇中还未曾听有妖怪害人之事，想来还未有人遇害，但瞧此景，恶妖入镇也是马上的事。
珈弥抿唇，翻手将阵移开，使妖与人尸分离。她侧头看向青年，肆渊会意掌中磅礴妖力投向阵中，残缺的妖尽数湮灭化尘。
珈弥目光落在乱葬岗中，竹枝现于掌心，轻轻一点，底下泥土翻动，将散落的尸体深深埋入地下。
暗红的泥土仍旧散发着腥味，不知何缘由凝聚的阴气仍飘荡在上空迟迟不散。
珈弥头疼按着额角，肆渊见她苦恼，正欲靠近，却见她腰间闪烁一点荧光。
“这里有宝珠。”
“不是吧？”珈弥心想，低头一看，腰间碎片果然有了感应。荧光微弱，许是只有一点宝珠碎末在此，没想到就这一点碎末竟催生这么多恶妖。
珈弥实在不愿将收了乱葬岗碎片的宝珠携带，她将腰间挂坠一扯塞给肆渊，“这个你来收吧，我先回去了。”
闻了一晚上尸臭，她已经有点头晕了。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场景。
本以为解决乱葬岗的阴气后，宅中的幻象也能消失，毕竟溯源找到的就是乱葬岗中的阴气。
谁知如此寂静的街道跨过宅门进屋后，耳畔骤然响起更凄厉的嚎叫，血红的光完全笼罩书生的房屋，女人与婴孩扭曲的黑影投射在窗纸上，伴随着男人嘶哑的低泣声。
珈弥轻轻靠近，宅中的妖气因阴气的消失而消散，支撑幻象存在的黑气减弱，露出内里的淡淡金光。
屋内，男人涕泗横流，紧攥手中铜镜，以抵御妻儿索命的恐惧，铜镜却微微发着光，轻轻落在前方狰狞的幻象上。
这样看似恐怖的场景，竟然是他的“愿望”。
第 39 章
珈弥施法令他失去意识，男人颤抖的身体一滞，昏倒在地上，手中的铜镜失去光芒。
恰好这时肆渊也回来了，珈弥推开门，让他利用宝珠的吸引力将铜镜中的碎片取出来。
“竟如此顺利?”肆渊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将宝珠举到眼前，忽然宝珠光芒乍亮，肆渊下意识闭上眼睛，本以为光芒要持续一段时间，谁知不一会又消了下去。
肆渊拧眉，“这破珠子怎么回事？”
珈弥在一旁看得分明，在宝珠融合铜镜碎片后，不知从哪飞来一枚碎片融入宝珠，才使得宝珠光芒大亮。
“宝珠的吸引力更强了。”她对肆渊道，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我们快要收集完成了。”
肆渊呆呆看着珈弥的笑颜，一时竟忘了回答。
天色渐亮，不知是许久未睡的原因，秀才睡了整整两天才苏醒。
珈弥二人一直等到他醒来后，告诉他妻儿已经原谅他了。
“原谅我了？”明明睡了这么长的一觉，男人却感觉更憔悴了，青白的面孔瞧着越发瘦削，只一层薄薄的皮挂着，不信道：“我昨夜梦到慧儿了，她还恨我！”
“昨夜？”珈弥取出铜镜碎片是两日前的事，没了宝珠维持的幻境，他口中的慧儿又如何来找他？
珈弥叹气道：“恨你的不是她们母子，是你自己。”
她扬袖一挥，一幅图景出现在男人面前。面容温婉的妇人怀抱稚童，茫茫然随着人群向前移动，最后停留在一处阁台上，静默不动。
“慧儿！志山！”男人忽然激动，“他们这是在哪？”
“冥川，望乡台。”宝珠之事不宜与凡人说，珈弥宽慰道：“他们已经原谅你了，比起恨你他们更爱你，此刻正在冥川等待转世轮回。”
“这样啊……”男人怔怔道，并未放松的样子，沉默片刻忽又问道：“他们原谅我了？”
“是的，他们原谅你了。”对于这种询问珈弥向来耐心。
反倒是肆渊有些不耐，在一旁冷冷看着男人。
失落的秀才浑然不觉，直到珈弥出声告辞，男人才惊醒般对两人拱手作揖郑重道：“多谢二位。”
秀才一路将珈弥肆渊送到门外，语气越发松快，珈弥转身前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想到几日前男人死气沉沉的模样，肆渊难也是得生出几分成就感，“天上那群人都说我只会闯祸，笑话，我要是想当个善人，那也是世间一等的善人。”
“自然。”珈弥接话道，兴致却不是很高的模样。
“你怎么了？”肆渊奇怪道。
“没什么。”珈弥摇头，带着不知道是感叹还是茫然的语气迟疑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那就休息啊。”肆渊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偏头看向珈弥，还未开口耳廓先红了，“实在累的话，我可以背你一段路。不过你可不要误会啊，我就是看你可怜，加上一路上你对我也算不错……”
珈弥有些惊讶地看肆渊絮叨，“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不用……”
“什么不用了？”明明刚刚肆渊看起来勉为其难的模样，听到珈弥的话后忍不住打断，“这可是三界唯一的苍龙的帮助。”
“我……”珈弥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心悸，她猛地抬头回望。
烈烈残阳下，霞光红的近乎诡异。
两人的双目自能看到镇上传来的滚滚浓烟，珈弥闭目，心中的担忧终成真，两人一时无话。
烈火中，男人的尸骸化为焦炭。
冥川旁，等待已久的母子终将与家人重逢。
第 40 章
世事难料，珈弥早有准备，虽有消极情绪，却并未沉湎太久。
不知是之前反应太大，让肆渊有了误会，他这几天对她都有些小心翼翼。
“你要在这休息一下吗？这里有花有树的，还有个亭子……”
他这语气，好像自己进了那个亭子心情就会好一点似的。珈弥忍不住笑：“不必如此，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肆渊道：“别骗我，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是吗？”珈弥迟疑道，回想这一路来，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改变许多。成佛，避世，本以为自己已心如止水，未料不过入凡间数月，就沾染一身红尘气。
——“可我真的曾出红尘吗？”珈弥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红色的身影，心底酸酸涨涨的，她忍不住眺望天边，眼神闪烁。
晴空平净，她的心却无法安宁。她指尖摩挲腰间的玉，那承载她这段时间心事的盆栽在里面。
“谁！”肆渊忽然厉声喝道。
珈弥被吓一跳，猛地回头朝他看去，只见青年迅速冲进一旁的山林，不过片刻就拎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兔妖?”肆渊纳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