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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热情(46)

作者: 江四野 阅读记录

时初对此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女生不甚在意,只说她们对于婚礼举行的时间没有那么讲究,当然希望有更多朋友来见证爱情。

女孩子之间的婚礼,浪漫与梦幻被她们发挥到极致。白鸽在教堂下被放飞,穿着婚纱的女孩在神父的祝福声中交换对戒,时初看着她们,难得眼睛湿润。

西班牙室友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用完时初递过去的大半包纸巾之后,翁声翁气地问他在想什么。

“我在祝福她们,”时初说,“然后想到我的前任。”

“那位April?”自从室友看到了他通讯录中秦煜的备注,就一直这么称呼他,“你现在越来越顺畅地提起他。”

时初微微愣了一下:“是吗?”

室友夸张地点头,“刚开始,你根本不愿意在我面前说有关他的事。”

“我不是不愿意在你面前提起,而是...”时初想了下该如何表达,“而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乎他。”

-

两个月前,时初发现赵易安单方面删掉了自己的微信,并且拉黑了他的微博。

然而就在那之前的一天,他才发了一条微博,大概内容是他们公司在度假村搞团建,一群人围着篝火唱歌。

相比秦煜,赵易安喜欢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生活,并且一向喜欢配图。时初在他的微博和朋友圈中寻找任何有关秦煜的蛛丝马迹——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那次同样,他在照片中看见秦煜被火光照亮的脸,他没有直视镜头,而是看着右边的某个地方,脸上的笑容让时初想起大学时期。

他想,他有多久没有在秦煜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了?

也许是在这个页面停留了太久,时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手滑点了赞。这似乎提醒了赵易安,等时初反应过来想要取消时,他就已经被拉黑删除。

同样的体验发生在去年秦煜生日期间,那天赵易安也是像这样发了条有配图的朋友圈,时初仅仅才看了一眼,再刷新就发现自己被屏蔽。

那时候他是什么感觉来着?似乎还在为这个事实找理由,似乎关注的是他是否被排除在秦煜生活之外。

当时他和秦煜依然在做分手之前的挣扎,所以他当时的感受最终汇集起来,竟然是坚定自己离开的决心。

而现在处境不同,心境不同,在看到赵易安微博中显示“由于对方设置,你无法查看其主页内容”时,时初依然如当初一样在原地站了十多分钟。

首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想法是,他好像失去可以看到秦煜消息的途径了。

他正在远离秦煜——这个事实让他不受控制地全身轻颤,必须要撑住桌面才能勉强站立。

他无法准确形容这十几分钟内自己内心情绪的变化,秦煜对他说分手的那一刻、赵易安说的那些话、秦煜父母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还有最后看着秦煜开车离去的那个冬夜...那些时候他以为自己内心并无多大的波澜,无非是有些怅然与无措罢了,就像是习惯了多年的事物突然之间有了变化,他只是需要适应的时间。

但是直到这一刻,那些深埋在内心的,他不愿意承认且羞于表达的情绪才如滔天巨浪般向他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地压倒他,浸没他,让他无法喘息,让他心痛难已。

他本科时有次走错教室,误入心理学课堂,老师在讲台上讲情感隔离,举了个例子。

“很多时候,得知亲人去世那一秒,并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立马嚎啕大哭。现实中,人们大概率会脑袋空白,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并且在短时间内极力否认这个事实。然而在一段日子之后,看似一切都平静下来,再看见亲人生前使用过的物品,想起亲人生前说过的话,才会突然之间泪如绝提。”

明明是心理防御机制的作用,却总是给了他可以轻看感情的理由。

原来他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在乎秦煜。

-

“可是你现在承认了,不是吗?”室友在他旁边说。

两位女孩儿已经完成交换对戒的仪式,此时在众人的掌声与欢呼中拥吻。时初想起秦煜在爷爷病房说过的那些话,他突然想,假如他们还在一起,那么等一年后他博士毕业,站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他和秦煜。

可是人生没有假如。

有彩带打着旋儿轻飘飘落在时初鼻梁上,他伸手去拿,手却挡住脸迟迟没有落下。

室友已经和周围的人群一起上前争夺捧花了,在欢呼喜悦的海洋中,时初小声哽咽道,“可是我承认得太晚了。”

第35章

时初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国的航班号,只给老杨说了到达的日期。等回学校安顿好一切之后,他才打电话给老杨。

“昂,回来了啊。”老杨的语气还是时初熟悉的那副漫不经心,“晚饭已经订好位置了,我定位发给你,正好让你见识见识那小王八蛋。”

说这话的时候,时初还能隐约听见有个年轻的声音一直在喊杨建兴。

“你可要做好准备。”老杨提醒他。

在见到他之前,时初都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那孩子见到时初的第一面,就扑过来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卧槽!怎么是你呀?”

时初措不及防,想躲没躲过去,狼狈地咳了两声。

“段与杭!”老杨在后面说他,“有没有点儿礼貌!”

直到在餐厅中落座,时初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孩儿。

段与杭倒是丝毫不在意,一边动作自然地拿过菜单,一边跟他说:“你忘啦?还过年的时候,初五还是初六来着,我在一楼梯口见过你。”

老杨刚准备拆筷子,见状顺势把筷子敲在了他头上,“小兔崽子!接风宴,菜单给人家。”

段与杭不情不愿将菜单递给时初,还不忘和他说自己要吃哪几个菜。

老杨颇为无奈地朝时初摇头,“段与杭,就这小王八蛋,来我家不到两个月,老子被他折腾瘦了八斤。”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老杨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遇见最难搞的人不过公园里硬要给他介绍对象的大爷大妈。这种舒服日子过了二十来年,一夜之间就被告知他爸自作主张揽下一个活,把朋友正处于叛逆期离家出走的儿子送到他这边来,还美名其约让他管教。

刚开始他也没把这事放心上,谁知道小孩儿刚来第一天就计划要拆他客卧,说要重新装修成赛博朋克风。他下班回来看见屋子里一堆灯管铁皮,旁边还站着两装修师傅,当场气得脑袋冒烟。

后边就更别说了,老杨长这么大最叛逆的事不过心血来潮开个农家乐到头来还赔本。段与杭这小子倒好,深夜飙车、蹦迪泡吧、乐队摇滚...就没他干不出来的事。老杨上班摸鱼、下班躺平的生活自此被搅乱,成天跟个操劳家长似的上街找孩子,两个人每天斗智斗勇,老杨甚至去给自己买了份保险,就怕哪天被气出个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