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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热情(126)

作者: 江四野 阅读记录

还能怎么决定?向德光依然握着刀,可面色已然露出颓然之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好的十分钟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向德光没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时初微微侧过头注意走廊内是否有动静,眼睛还是看着向德光,往后退了一小步,“既然想好了,一会儿该怎么跟警察说你应该也知道了。”

他退到床边,俯身半跪从床底捡起一个小玩意儿,用指尖蹭了蹭,触到一处开关,短暂的杂音后,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

向德光听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时初说:“我先前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为了保证自身安全,随身携带录音器。但有一天我来这里找你时,录音器无意中丢失,我原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又找了回来。”

他眼睛很亮,看着向德光,竟然有种神采奕奕的感觉,他对向德光说:“不是故意放置在这里的,你能理解吧?”

录音器仍然在放,里面录制的声音不止属于向德光一人。没过多久,另一个声音也传出来。

那是江浩言到向德光这里给他想办法将事情闹大时录下的。

时初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表情却不怎么意外,他再次拨了一下开关,把录音器关闭。

“还有意外收获。爸,给你指条路,主动交待犯罪细节,以及供出共犯,说不定能减轻罪行。你本来不准备威胁敲诈,是有人这么教你,懂吗?”时初晃了晃手里的录音器。

向德光第一次在面对时初时产生了从头到尾的彻骨寒意,他的嘴唇剧烈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不只是因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事情就到这里止步。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他再继续,下一次说不定真的会把命殒在亲生儿子手中。

刀随着他的手上下抖动,时初做完这些再次回到他面前,用已经血红的手掌包裹住他拿刀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低声道:“拿好了,等警察过来。”

门外很快出现了细微的动静,时初最后向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露出个微笑。从他左手手心流出的血像一条条蜿蜒的河流,途径手指,滴落在地。他伸出中指,沾了沾地上的血,在向德光脖子上轻轻划过,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像不经意之间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但向德光知道,那是他儿子给他的最后警告。

时初刚放下手,房间门口就传来轰然响声。

脆弱不堪的老旧木门被暴力踹开,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破败的吱呀声。从门外涌入几个穿着警服的人,端着手枪对准屋内的人,大声呵道:“把刀放下!手举起来!”

时初一边配合着动作一边往门外张望。

来来去去的混乱身影中,他终于看见秦煜。

他说不准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既希望看见他,又不希望他贸然前来。但这一秒,时初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猛然卸了力,就像在水中挣扎的人抓到了浮木,知道自己不会溺死了,便将全身全心都交给这一根木头,方才感到劫后余生般的放松。

秦煜从人群后面大步迈进来,表情有些焦躁,等走进了发现时初尚在滴着血的手,刚皱眉想将他的手拿起来看看伤口,就被一把抱住。

抱得很紧,时初觉得自己应该先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但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上。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重要,他近乎贪婪的汲取着秦煜身上熟悉又久违的气息,一点点的木质香,沐浴露,还有若隐若现的咖啡的苦……与此同时他竟然还记得不要把秦煜的衣服弄脏,左手控制着没有碰到他。

秦煜叹了口气,也只好先回抱住他。

过了半分钟,秦煜轻轻拍了拍时初的后背:“好了,先止血。”

时初没做声,他很听话地松开秦煜,低着头去旅馆的桌子上找纸巾。

只有圆筒的卫生纸,时初把它当绷带胡乱在手上缠了几圈,一边缠一边说:“没事,没伤到重要血管,问题不大。”

这期间他一直没有抬头,秦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立马上前,不由分说地强迫时初抬头,然后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时初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情绪总是来得毫无道理,他依然为此感到羞愧。

如果他小时候有过相关经历,就会明白,有些小孩子摔倒了不会哭,一个人也能坚强从地上爬起来,再拍一拍身上的灰。若一旦见了家长,那么一些名为委屈的情绪就会从边边角角争抢着爬出来,让人在毫无征兆之时落下眼泪。

狗狗也只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敞开肚皮,人同样如此,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敢露出最脆弱的部分。

秦煜反应极快,一只手顿时捏住时初的双颊,强硬将食指挤进他口腔中,从他的牙齿下拯救了即将被咬得鲜血淋漓的舌头。

时初用力咬牙的动作在秦煜手指进来时就紧急松了劲,最后落在他手指上,只是轻轻浅浅的一口,像瘙痒般。

即使这样,他还是怕把秦煜咬疼了,舌头立马跟上,在浅浅一道咬痕上舐舔了一下。

舌头柔软,刮在秦煜皮肤上却让他感觉又痒又疼。

秦煜一把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想哭就哭,憋着干什么?一点都不丢脸,泪腺长来就是给人用的。”

时初依然没有声音,他整个人在当下显得无比安静和温顺,秦煜只是很快感到自己胸口的衣服湿了一片。

在信任的人面前,这不叫示弱,不代表自己低人一等。害怕也好,担心也好,哭也罢,爱也罢,都是人之常情,很正常的情绪表达,没什么的。

不管是时静还是向德光,从没让时初体会过这种感受,所以他比别人更晚一点才懂得了这个道理。

屋内的警察很快将向德光拷上,大概是时初的话起了作用,他也没有反抗。

还需要时初到警察局配合做笔录,带头的警察朝秦煜比了个手势,问他什么时候好。

秦煜挥挥手,示意他们马上就下去。

那位警察留下两个人看着他们,带着其他人走了。

过了会儿时初才瓮声瓮气地开口问:“为什么他们不管我?”

“领头的警察是我朋友,只是给了点时间,一会儿你还要去警局做笔录。”秦煜说着,撩开时初的衣服下摆看了眼。衣服腹部处也有血迹,但只有一点,腹部有一道口子,但很浅,血已经自己止住了。

他稍微放了心,再将时初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看了看伤口。手掌处的刀痕比腹部深很多,不过幸好就如时初所说,没有伤到重要血管,过了这么久,血已经不再怎么流了。

时初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站直身,低头用另一只手整理衣服,还嘟哝着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伤的左手,右手没事,不耽误做事。”

秦煜瞥他一眼:“那我再夸你两句?是谁说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