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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婓(82)

捕鱼船回来得太少,水妖的鱼根本不愁卖。码头上的鱼迅速减少,不多时就卖出去一大半。商人再没心思讲价,开始争抢着付钱。动作稍慢一些,货物就会被其他人抢走。

红船上,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老人走出船舱,单手握着巫师法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半点不见巫师该有的威严庄重。

“甘纳巫师,您醒了。”水妖们立刻围上来,笑着同他问好。

船主更是喜气洋洋,询问老巫师想吃点什么,他马上让人去准备。

“多亏您的帮助,我们才能成功脱险,还捕捉到三头海兽。等到海兽卖出去,所有的金币都给您,感谢您救了我们所有人。”

水妖的船队在海上遭遇风暴,本就是九死一生。屋漏偏逢连夜雨,又遇到成群出没的海兽。

遇见独行的海兽,实在躲不开,水妖们可以抽签选人,舍身跳进海兽嘴里,打不过也能毒死它。碰上海兽群,水妖们毫无办法,跳不跳都是死路一条。

幸亏有老巫师保护船队,击退大部分海兽,否则水妖们难逃一死。

“按照说好的,我只要三分之一。”老巫师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谢绝水妖的好意。

提前有约定,最好按照规矩办事。

水妖履行承诺,他只拿约定好的部分。如果水妖想反悔,他能救这支船队,自然也能让他们葬身大海。

“甘纳巫师,您接下来要去哪里?如要需要走水路,可以乘坐我们的船。”船长道。

“我要去白船城,大概会在城里住几天,见一位老朋友。”老巫师面带笑容,语气充满怀念。上次见面,他和那棵顽固的黑松不欢而散,对方竟会主动联系他,实在让他意想不到。

“您的朋友想必也是一位智者。”水妖说道。

老巫师认真想了想,没有否认水妖船主的话。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落入地平线,余晖染红海面。

天色昏暗,码头上点燃火把,成排插在地上,丝毫不影响水妖们做生意。

老巫师拿走约定的金币,在夜色中离开船队,独自前往白船城。

由于船队到来,白船城变得异常热闹。

陆续有接到消息的商人赶来,码头上人头攒动,城内也是人山人海,路旁的酒馆商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老巫师熟门熟路找到一家酒馆,推门走进去,环顾室内,很快找到坐在角落的阿亚姆。

“阿亚姆,我的老朋友,很高兴你还活着!”

“甘纳,你还活着,我怎么可能回归大地。”

老朋友见面,双方都很高兴,短暂拥抱一下,用力拍打对方的背。由于力气太大,不像问候倒像是互殴,坐在旁边的人被吓了一跳。

阿亚姆面带笑意,朝吧台的方向招手,大声道:“两份晚餐,大杯麦酒!”

见两人平安落座,不像要打起来的样子,酒馆主人松了口气,立即倒满酒杯,和热气腾腾的食物一起送上去。

“幸好不是鱼,我吃够了鱼。”老巫师嘟囔一声,用叉子插起一块牛肉,蘸满酱汁送进嘴里。味道中规中矩,不能说差,但也称不上好吃。

阿亚姆对食物不挑剔,却对麦酒的味道很不满,喝了两口就放下酒杯,不打算再碰一下。

老巫师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迅速吃完盘子里的食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去胡子上的酒沫,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阿亚姆点点头,道:“我住在隔壁旅馆。”

两人付过钱,起身离开酒馆。

阿亚姆来白船城送信,很不巧,城主先他一步前往王城。他只能留在这里,足足等了半个多月。

旅馆的房间很干净,墙角有一株寄生藤,伪装得很不巧妙。两米多长的蔓枝偏要团起来装蘑菇,除非眼睛看不见,根本不可能认错。

面对老巫师奇怪的眼神,阿亚姆很无奈。自从接触过云婓身边的藤球,寄生藤都开始行为古怪。

“这里有点吵。”老巫师不再注意寄生藤,在房间中走过一圈,举起法杖点在门上,打下一个烙印,房间内立刻变得安静。

阿亚姆拉开椅子,请老巫师坐到对面,又从行李中拿出两只酒壶,一只递给老巫师。

“是酒?”老巫师打开瓶盖,酒香飘入鼻端,眼睛顿时亮了。

“雪松领的果酒,尝尝看。”阿亚姆举起酒壶。

“雪松领?”老巫师动作一顿,到底抵挡不住酒的诱惑,仰头喝下一口,然后就是第二口、第三口。等他回过神来,巴掌大的酒壶已经见底。

“太少了。”老巫师意犹未尽,咚地一声放下酒壶,抱怨道,“吝啬的老松树!”

“在雪松领,这样的酒要多少有多少。”阿亚姆放下酒壶,又回身取来一只木盒,盒盖打开,里面装满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有糖,这只是极少一部分。”

阿亚姆伸出小指,拇指指尖抵在小指上,比划出一小节。

老巫师拿起一块糖送进嘴里,甜味充斥味蕾,让他不自觉发出叹息。

“雪松领挖到宝藏了?”

阿亚姆摇摇头,对老巫师说道:“你一年中有大半年在海上,或许还没听到过,领主大人血脉觉醒,正计划夺回失去的一切,向贪婪卑鄙的背约者复仇。”

老巫师正咬碎糖块,闻言停下动作,腮帮鼓起一块,表情有些滑稽。

“你说真的?”

“当然,我不会骗你。”

阿亚姆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包括领主府复苏,古堡重现,云婓唤醒两百名树人,契约死灵,收回平原镇。

“刺槐领主追杀他的妻子,荆棘领的露西娅逃到雪松领,她请求雪松领为她正义复仇,愿意将白船城送给领主大人。”

阿亚姆动身太早,尚不知云婓已经拿下黑峡城和卡布罗城,驯服一头魔龙,还向刺槐领正式宣战。仅仅他说出这些已经让老巫师动容。

“老朋友,我清楚你的不甘和懊悔。”阿亚姆沉声道,“你不止一次说过,王室正策划针对雪松领的阴谋。”

“当年的事情,我想得太过简单。”老巫师叹息一声,“炎魔兵临城下,雪松领没有退路。即使听从我的建议,也未必能扭转局面。相反,很可能踏进更深的陷阱。”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如果时光回溯,他是否能让雪松领脱离困境。

答案永远是否定。

要么孤立无援战死沙场,要么背负临阵脱逃的骂名,荣耀毁于一旦。策划阴谋的人无比毒辣,步步紧逼,一定要把雪松领逼进绝路。

“现在不同了。”阿亚姆打断老巫师的思绪,认真道,“甘纳,我向你保证,领主大人绝不会让你失望。”

“我需要想一想。”

“你难道不想复仇吗?”阿亚姆直视老巫师双眼,沉声道。

老巫师沉默了。

他不想复仇?

当然想!

仇恨和愤怒日夜纠缠着他,使他濒临疯狂。他常年停留海上,甚至主动找上海兽,以杀戮来麻痹自己,实质是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