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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婓(260)

“遵命。”

宝石的光逐渐暗淡,联络很快中断。

赫达的幻像消失,室内恢复寂静。仅有狂风暴雨打在窗外,引发落地窗震动,昭示天灾降临,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艾希莉亚起身走到窗前,掌心覆上水晶制的窗扇,仰望黑暗的天空,刹那间雷声轰鸣,闪电爬过云层,电光照亮苍白的面容,映入暗红的双眸。

苏醒未必代表新生,也可能是毁灭的开端。

她的力量逐渐狂暴,正在失去控制,征兆越来越强烈。

“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一等。”

雷声炸响,艾希莉亚闭上双眼,回溯万年前的时光,所有的场景记忆犹新,仿佛历历在目。

“不能亲自参加这场庆典,我很遗憾,我的孩子。我会将最好的一切留给你,帮助你扫清所有敌人,那一天不会太久。很快……”

低语消失在雷鸣声中,又被雨声覆盖,朦朦胧胧,渐不可闻。

暴雨倾盆,覆盖整座海岛。

雨云从海面扩散,雨幕包裹火山群,熄灭涌动的岩浆。雨水日夜不停,形成新的洪峰,奔腾袭向火焰城。

奥菲斯无法走出房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城池被水淹没。新仇旧恨叠加,胸中怒火狂燃,如一座活火山随时将要喷发。

“艾希莉亚!”

仇恨的声音化为诅咒,一遍又一遍烙印血腥的名字。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名骷髅巫师出现在门外。他们带回来好消息,让奥菲斯的心情陡然转好。

“通道已经开启,就在扎乞落山脉。”

雪松古堡内,云婓突然从梦中惊醒。

壁炉内火光熄灭,暖意消失殆尽。

房间里没有点燃蜡烛,仅有藤球挂在帐顶,闪烁绿色荧光。

云婓仰望帐顶,单臂搭在额前,湿意浸染袖口,是冒出额头的冷汗。

梦中的画面已经模糊,失重感依旧存在。

在梦中,他置身陡峭的悬崖边,面临万丈深渊,孤立无援。脚下的石块正在坍塌,石块大片剥落,坠入黑暗之中。

深渊无底,犹如一张巨口,好整以暇,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不太妙。”云婓闭上双眼,喃喃道。

他很少会做梦。

经历过不同人生,一度被闭锁在狭窄的空间中,他的睡眠状况极其糟糕,撕碎系统后才得以好转。

不料今夜噩梦重演。

“不应该啊。”

云婓靠坐在床头,单手耙梳过汗湿的额发,困惑的情绪挥之不去。

后日就是登基庆典,一切准备就绪,整座城变得喜气洋洋,从上到下都在期待这场盛事。本该欢欣雀跃的时刻,他为何会如此不安?

紧张是无稽之谈。

那是因为什么?

千头万绪涌上脑海,始终理不清头绪。越想弄明白,越是乱糟糟一团,如棉线缠绕在一起,彻底无法解开。

额角一阵胀痛,云婓毫无睡意,干脆起身走下床,抓过两颗藤球,推门走出卧室。

整层仅有他居住,房门全部紧闭,走廊愈显空旷。鞋底踏过地板,能清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藤球蹦跳向前,绿光频闪,唤醒缠绕在楼梯上的藤蔓。

蔓枝舒展,叶片张开,现出成串发光的藤花,照亮幽暗的古堡。

柔和的光覆盖楼梯,迤逦过错落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楼梯底层,触及冷寂的古堡大厅。

几片锯齿状的藤叶下,两只妖精正在酣睡。

他们每天忙着采蜜,追逐古堡内的每一株藤蔓。今天忙得太晚,来不及返回住处,索性睡在花里,拽过花瓣盖在身上,再加上几片叶子,轻松躲开众人的眼睛,连树人都未曾发现。

藤蔓胃口极佳,树人之外,唯独不会吞噬妖精。

换成别的种族,胆敢在藤蔓环伺中沉睡,不等醒来就会变成枯骨。运气糟糕点,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云婓脚步不停,穿过大厅去往酒窖,准备为自己倒上一杯,缓解烦躁的情绪。

英灵在暗夜中现身,发现云婓前进的方向,无法做出表情,唯独眼眶中的幽火频繁跳跃。如果情况允许,他们也很想喝一杯。可惜难以如愿。

有藤蔓帮忙,云婓顺利打开酒窖,穿过成排的架子,在窖房深处找到卢克的珍酿。

他提着一只小酒桶返回大厅,藤球挂在肩上,细长的蔓枝缠着一只高脚杯。杯身镶嵌宝石,看上去十分华丽。

走到长桌旁,云婓放下酒桶,发出一声钝响。

忽地一声,桌上的烛台浮现银光,蜡烛被魔力点燃,映照吊灯上的宝石,光芒耀眼,照亮昏暗的大厅。

云婓拉开椅子,椅腿和地面摩擦,声音有些刺耳。

他没有在意,利落启开木塞,清澈的酒液注入杯中,散发出一股奇特的甜味,类似某种果实,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敬卢克!”

云婓端起酒杯,赞扬树人酿酒的手艺。

杯口刚刚触碰唇边,衣袂的摩擦声忽然传来。循声抬起头,精灵王的身影闯入眼帘。

高挑的精灵站在楼梯上,单手覆上扶手,袖口刺绣金线,交汇成雅致的纹理。

长发编成一束挂在右肩,几缕发丝垂落脸侧,耳上的宝石链缠绕铂金,在暗夜中光华流淌。

云婓单手撑着下巴,沉默看着对方,不想动,也不想开口。

精灵王走下楼梯,衣摆覆上台阶,每一步都像是精心测量过,如同他的外表,完美到异常不真实。

“介意吗?”精灵王走到近前,手指覆上椅背。

“无妨,请坐。”云婓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偶尔放纵无伤大雅。他今夜不想佩戴面具,哪怕伪装已成习惯,呼吸一般自然。

精灵王落座之后,微冷的气息萦绕在四周。白皙的手指落在桌上,手环上的契约再次出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您很烦躁。”声音依旧淡漠,听不出是关心还是简单陈述。

“的确。”云婓又将酒杯注满,“很多事要考虑,平静是一种奢侈。或许过几天就会不同,天晓得。”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终于开始放松。

“您为何不休息,也在烦心?”

“我在思考,应该如何表达情感。”精灵王十分坦诚。既然对方问起,自然不会隐瞒,“您似乎不喜欢礼物,这让我有些苦恼。”

云婓动作一顿。

“当我没说。”

“这件事很重要。”精灵王相当认真,褐色双眼凝视云婓,瞳孔中清晰映出他的影子,“遵循精灵的传统,如果您不接受礼物,我只能采取另一种方式。”

云婓闭口不言,他有预感,答案不是他乐见。挖坑埋自己,他绝不想再来一次。

精灵王却不这样想,他没有停止,清亮的声音继续在室内流淌:“上古时期,精灵从不曾真正和平,战争和掠夺是常态。当礼物无法打动对方,劫掠就会出现。”

“这是威胁?”云婓放下酒杯,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击杯壁,目光渐冷,眼底浮现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