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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49)

宁灼:“怕我啊?”

那边啐他:“怕你大爷。你还得怕老子呢。”

“怕你什么?”

“你还别不信。打起来20秒,你就能跪在地上求老子别死。”

那边跟他臭贫了些什么,是真是假,是在捧他还是在示弱,宁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在乎。

这是一单简单的生意,反正不打着“海娜”和“天地人”的名头,谁胜谁负都不会影响名声。

输了,退钱就行,丢人现眼加损失利益的都是两家帮派。

所以在宁灼这里,这算一笔再日常不过的生意。

为着避免露馅,宁灼双手都戴上了手套,免得暴露自己的机械手。

……

宁灼按照东街帮派给自己提供的地址,一路向西。

他路过了一处巨型的工业区,厂房是一整片的连绵不绝,延伸出了几公里,在夜色里像是一头深色的、背甲崎岖的怪兽。

车里播放着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

倒不是宁灼喜欢古典乐,是他讨厌太吵的音乐。

他很容易耳朵疼,耳朵疼就会诱发头疼——一种糟糕的连锁反应。

这首歌鼓点密集,却不吵人,像一段散乱无章、随手剪辑的蒙太奇,带着点神经质的味道,像是一场来自遥远的荒蛮时代的祭祀。

闵旻不怎么出外勤,不过她喜欢热闹,在基地里闲来无事,就占用了他们的频道聊天。

“我说,你还敢往外跑?”闵旻在那头涂指甲油,“最近风声不大对,听说日向健四处找人托关系,说要弄你呢。”

宁灼对此反应冷漠:“让他弄。”

日向健是个黑市商人。宁灼最近和他有点不对付。

不过这种轻描淡写的认知,仅限于宁灼本人。

“你可是搞黄了他黑市整条‘酒神世界’线,听说他人都疯了,天天擦他那把武士刀,你真不怕他上门找你拼命?”

宁灼不以为意:“他做事不干不净,有脸来找我?”

四周的路越来越偏僻。

昏黄的灯带投下了一盏盏的光,在宁灼脸上投出了明暗交替的栅栏格。

宁灼虽然狂,在这样的杂碎面前也狂得有理。

不是宁灼有意戗他,是日向的生意做得太大,扑棱蛾子一样,直通通撞到宁灼手里的。

这事还是和“酒神世界”有关。

从十年前开始,interest公司就推出了新版的“酒神世界”,效果更加温和,并调整了原有的发售模式。

按interest公司的说法,经高层统一研究,“酒神世界”将进行限量销售。

这是针对公众的说法。

但实际“酒神世界”改版和调整的原因,是“白盾”不大高兴。

这种无形的电子鸦片,导致下城区的犯罪率直线飙升,让“白盾”的KPI很不好看。

“白盾”和interest公司的高层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最后的决定是,“酒神世界”采取「周五见」模式,只在每周五的固定时段销售,表面上是“限量销售”,实际上设置了一道无形的门槛:

B级公民能抢到的概率更大,下城区能抢到的名额则少得可怜。

在产生饥饿效应的同时,也算是对“白盾”有了个交代。

而且interest公司也没有蠢到放弃底层市场。

他们另有一条生产线,专门为黑市输送旧款的“酒神世界”。

至于一批底层人无法承担黑市的高价,只能被迫强行戒断,变成精神病,这是不在interest公司计划内的事情。

对此他们只能深表遗憾。

至于日向健,是个二道贩子。

他嗅觉灵敏,提前囤积了大批旧版的“酒神世界”,可以说眼光不错,眼界却相当有限。

从interest口里夺食这种事本来就有风险,闷声发大财算了,谁想日向居然开始投入大价钱,装设一些原版“酒神世界”没有的功能,譬如更加直接的、刺激欲望的信号。

于是,有家雇佣兵组织间接找到了宁灼,要他制造一场意外,让这批还没来得及出厂的货物从世界上消失。

宁灼心知肚明,interest公司虽然没有出面,但这是他们辗转了多家,安排到自己头上的活。

接到任务的那一天,他没有睡着。

这是宁灼第一次摸到大公司的边。

还是interest公司。

按照宁灼的本意,他更乐意去烧掉interest公司的总部大楼,送所有高层集体出大殡。

但理智要求他,老老实实按要求做,博取他们的信任,获取更多资源。

宁灼在很多人眼里是莽夫,是打手,是一条看门狗。

还是一条靠脸上位的狗。

但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这事儿本质上是一场狗咬狗,两方谁倒霉,对宁灼来说都是好事。

让他烧“酒神世界”,他是一百个乐意。

火顺利放了起来,这批“酒神世界”也在熊熊烈焰中化成了一仓库的灰烬。

可日向健扎根黑市多年,颇有人脉,不知怎么的,居然摸到了这事是“海娜”做的的蛛丝马迹。

然后他就红了眼睛,到处踅摸,誓要进行一场复仇。

但宁灼自认为很讲道理。

在他的世界里,得罪了君子要道歉,得罪了小人,算小人倒霉。

况且,整个银槌市,没有任何一个帮派和雇佣兵有那个泼天狗胆敢对宁灼下手。

这是宁灼这么多年来用血打下的声望,是他耗尽心力积蓄下的能量。

宁灼把精力转回到路况上来,顺便把闵旻一脚从频道里踢了出去:“我们快到了。找别人聊天去。”

闵旻的电话刚挂断,一个外线马上接了进来,僵在半空闪烁不停。

宁灼瞟了一眼。

来电人:小苹果。

宁灼懒得理他,任由通讯自行挂断。

然而,十秒钟后,来自同一人的电话再次呼入。

意料之中。

宁灼迅速点下通讯键,冷峻道:“您好,您所拨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林檎并不为这烟雾弹所动,笑问:“在干什么呢?”

宁灼已经来到了约定的停车场附近,单手开车,寻找着合适的泊车点:“扶老奶奶过马路。”

林檎抿着嘴笑:“你别扶老奶奶闯红灯就好了。”

“知道还问。”宁灼说,“林檎,你是警,我是贼。你想要往上爬,我不拦着你,你也最好离我远点儿。”

林檎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那我也是从贼窝里走出来的啊。”

宁灼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那双眼睛在绷带后微微笑弯起来的样子。

宁灼拉下手刹:“有事说事。”

林檎:“最近你要小心。”

宁灼稍稍停顿了一下。

不是因为林檎的直切主题。

……是他觉得四周不大对劲。

这里和他昨天来提前踩点的情况不同。

原本停在这里的一大批二手车辆没有了,只剩下了十来辆报废的小型车,零零散散地排列着。

这样的状况不是不能解释,可以说是那两个帮派为了方便格斗,提前清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