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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36)

偏偏单飞白这一趟偷溜出去,就这么巧地拿住了他的致命把柄!

一想到这坏事的东西是自己从火里亲手捞出来的,宁灼就浑身起刺儿似的不痛快。

但这个变数既然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放单飞白离开“海娜”了。

“宁哥,你别生气了。”

因为身受电击,单飞白身体还有些抑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但不妨碍他大大方方地气人:“气大伤身,容易早死。你忘了,当初我们说好了的……”

宁灼:“说好什么?”

单飞白一眨眼,止住了话头,对宁灼进行了一番从上至下的认真打量。

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他们过去“说好了”的事情,单飞白只好失望地一撇嘴:“……没什么。”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块薄荷糖,撕开包装,叼在了嘴里,好缓一缓喉咙里直泛的血气。

宁灼皱眉。

刚才他应该是把单飞白身上的每一处都摸遍了。

他哪儿还会有糖?

而且包装依稀有些眼熟……

不等他想清那糖果的来路,小偷就自己招供了。

“刚刚宁哥来搜我,我顺手从宁哥裤子里摸出来的。”

单飞白毫无羞耻感地把糖丢进嘴里,不耐烦等它化,咯吱一声咬碎了,把糖纸拿在手里把玩:“哥,你找‘调律师’有事啊?”

宁灼:“……”

他有低血糖,所以看到糖总习惯摸走两三颗,贴身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在明港路76号,他也顺走了两颗用来待客的薄荷糖。

……糖纸上自然有“调律师”的标识。

“有事。正好要跟你说呢。”

趁着这个机会,宁灼口齿清晰,开诚布公:“我想了点办法,让‘白盾’以为偷了他们的监控公放的,是你的‘磐桥’。”

这回,轮到单飞白愣住了。

薄荷糖在他温暖的口腔里自然融化,那点沁人的冷,想必直透到了他的脑子里去。

单飞白不蠢,绝对知道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宁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帮他得罪了“白盾”这个警察机构。

今后,“磐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了。

单飞白的眼珠黑白分明、一瞬不瞬地看了宁灼很久,才慢慢浮出苦笑,露出一个不大高兴的小梨涡:“宁哥,这么狠啊。”

“磐桥”是他的心血,宁灼太清楚要怎么捅他刀子,才能痛彻心扉。

他轻声细语地将软刀子一刀刀递过去:“你想保住你手下的命,不想让‘磐桥’背上什么贩卖人口、贩卖电子毒品的名声,就把‘磐桥’散了吧。”

宁灼讨厌“磐桥”,一点也不带掩饰的。

对“磐桥”当初到底是怎么打出响亮名号的缘由,宁灼可是记忆犹新。

他状似无意地伸手扳了扳肩膀,仿佛那里积蓄着一点经年的隐痛。

就像是风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只要发作起来,就叫人忍不住咬牙切齿。

另一边,单飞白的沮丧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宁灼出神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迅速整理好了思路。

“‘磐桥’不能散。”他思路清晰,先下好了定论,“一盘散沙,更不好保命。”

听话听音,宁灼不是傻瓜。

他瞧着单飞白:“你不仅要留下,还要‘磐桥’也留在‘海娜’?”

单飞白理直气壮:“来都来了嘛。我在这里,他们哪都不会去的。”

宁灼顿觉头痛。

暂时养着一个单飞白已经是麻烦至极,还要收容一心护着他的“磐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烦心事。

妈的,都杀了算了。

在宁灼想得青筋暴跳时,单飞白又开始犯贱了。

“对,宁哥还可以杀了我啊。”他颇有信心地一歪脑袋,“‘磐桥’的一大半还在外头呢。我死,两家开战,‘白盾’看戏。这也是宁哥的计划吗。”

宁灼没回嘴,身体轻轻打了个晃。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在连轴转下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已经无法再撑下去了。

这24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是他多年酝酿准备的结果。

而在更远的将来,他有更多的事情去做。

他必须要去积蓄精力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应付单飞白”这件事上耗费了太大心力,宁灼总感觉已经有很多个小时没有看到那让他痛苦的、来自家人的幻觉了。

宁灼走上前去,解除了颈环的“束缚”模式,却并没有取下。

他调整到了“控制”模式。

钢铁的颈圈把单飞白的脖子密密包围起来。

一点猩红光芒在单飞白颈侧明灭闪烁。

宁灼打着仅剩的一点精神,说:“开了定位限制。你再离开我超过十步,颈圈会收到底。你试试看。”

单飞白重获了自由,可惜不多。

他眨巴眨巴眼睛,明白宁灼为了不节外生枝,不会杀他了。

他的命保住了。

换言之,可以作了。

单飞白摸着被吊出一线淤伤的脖子,乖巧道:“我不走。但上床睡觉会死吗?”

宁灼疲惫已极,耳朵嗡嗡的,听不大清楚声音,却不愿露出分毫端倪,勉力应答:“会。”

这是假话。

不过宁灼也并不担心他趁着自己熟睡杀自己。

现在,他们二人一个手捏着对方的秘密,一个想要拉对方挡枪,恰好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再说,单飞白才没那个杀他的心。

这些年相处下来,宁灼相信,他决不肯给自己一个痛快,巴不得活活气死自己才好。

想罢,他和衣躺上了那张并不柔软的床,连被子都没盖,似乎也不打算睡得很久。

“哥,跟我说说吧,九层的人是谁?”单飞白还是不知死活地好奇着,“他把一张脸换成了金·查理曼,得有多恨他啊。”

宁灼困倦中仍然不漏口风:“恨金·查理曼的人不少。你也讨厌他。”

单飞白:“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宁哥还是多跟我讲讲吧。说不定我能帮上你。”

宁灼发出一声含糊的笑。

这是“不想讲给我滚”的意思。

单飞白坚持:“百年修得同船渡。”

宁灼懒得和他胡说八道,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睡觉。”

他的话音发虚。

四十几个小时没睡,一沾上枕头,睡意就滔滔而来。

察觉宁灼那边动静小了,不消几个眨眼就只剩下匀长的呼吸,单飞白大了胆子,蹑手蹑脚地接近了他。

一步,又一步。

直到冒着死的风险站到床前,单飞白才微微笑起来。

他又没死。

单飞白脸皮之厚绝非等闲之辈。

宁灼虽然明说不准他上床,可他想,我都被电了,如果不上床,那不是白被电了吗。

单飞白跳过了“同船渡”,直接进入了“共枕眠”那部分。

他相当熟稔自然地钻入了本该属于宁灼的被窝,侧身蜷了一会儿,把它暖热了,才动作极轻地、一点点帮他把没有盖好的被子拱到了宁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