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驯之敌(28)

高个子一脸惋惜,却也老老实实地挑开帘子出去了。

仓库里只剩下了海宁和奇哥。

奇哥凝视着这个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的孩子。

海宁在和他鲨鱼一样呆板而毫无感情的双眼对视片刻后,返身就逃。

奇哥抿了抿嘴角。

他喜欢速战速决,对这样的追逃游戏没兴趣。

要不是要留着他的命,让他说上两三句话,好把他爸爸引到这里来,按他惯常的作风,早就把海宁弄死了。

他手提寒光铮铮的斧子,龙行虎步地走上前来,毫不留情地踩中了随着海宁的逃跑而在地上作蛇行状的铁链。

逃得东倒西歪的海宁骤然受到牵制,猝不及防向后跌倒。

奇哥单手牵引铁链,快速将铁链绕到他粗壮结实的左手小臂间,把一只绝望逃命的小动物一点点拉回到身侧。

这时候的海宁才开始像奇哥想象中的那些小孩子,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背过身去,使尽全身力气,想要向相反方向逃跑。

可是在角力上,他怎么拗得过比三个他还要壮硕的奇哥?

奇哥像是水手绞动锚链,一下一下,以可怕的、稳定的速度把海宁拖到自己身边。

估算好距离后,他抬起了手腕。

沉重的斧子对准了海宁的后脑。

而一直背对着他的海宁,薄薄的背部肌肉出现了一点不合理的收缩。

他骤然返身,合身撞向了奇哥的身体。

这是一次铆足全力的冲撞。

声响沉闷。

海宁撞上了一堵一步不退的肉墙。

小野兽做出这样慌乱又无脑的行为,奇哥一点不感到意外。

然而,只一瞬,海宁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稳准狠地向斜上方一扬手,指尖掠过了奇哥的脖颈前半寸。

奇哥有些惊奇。

因为这个动作过分精确,和海宁刚才的慌乱格格不入。

喉咙的痛感和冰凉,是在惊奇后袭来的。

一道一人高的血线在破裂的大动脉的高压下凌空溅出!

还没进入肺部的空气,顺着他被切开的颈部汩汩而出,发出荷荷的怪音。

此时的奇哥,还有一点活动的余力。

在混乱和窒息中,他放弃了进攻,转而丢下斧子,试图用蒲扇大的手摁住脖子,试图在模糊的血肉间找到自己断裂的动脉,按住它,掐住它,然后奔出去求救。

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个体重二百多斤的力士原本做得到。

可是海宁在一击得手后,没有逃。

他穷尽全身的力气,扑抱住了奇哥的右手手臂,向反方向死命掰去。

他凭着腰力,把自己扭股糖一样纠缠在奇哥身上,一脚一脚地猛踹着他的左肘。

奇哥东倒西歪,想要把他摔在地上,却因为鲜血滑腻,头脑昏沉,一时做不到。

那块垒分明的肌肉鲜活地抵住海宁的腰身,作着剧烈的、垂死的跳动。

海宁睁着眼睛,根据自己的心跳读秒,在奔涌的鲜血中心如止水。

直到奇哥像是一具操纵线崩裂的巨型玩偶,软软委顿了下去,海宁才歪斜着扑倒在他身上,慢慢恢复了呼吸能力,用沾满滚热鲜血的手堵住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他给了自己五秒。

留给海宁的时间不多。

高个子就在外面。

刚才的打斗声好说,斧子的掉落声就过于可疑了。

所以在高个子进来前,他需要尽快解决一个问题。

他从地上摸起染血的斧柄,掂了掂重量后,发力攥紧。

……那么,是砍锁链,还是砍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唇烟:瑞典发明的一种湿烟草,放在上牙龈和嘴唇之间就能得到尼古丁的快感,致癌性强,对口腔的直接刺激类似槟榔,易成瘾,易发生尼古丁中毒。

第16章 (四)往事

高个子并没有给他太长的时间。

海宁已经听到外间传来了异常的动静。

海宁看向手指粗的铁链,再看向一人合抱的水泥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肩窝位置,快速确认了关节的连接处。

……

出去望风的高个子刚把一枚高浓度唇烟叼进嘴里,就被斧头乍然落地的哐啷声惊得大咳起来。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他一边揉着咳得生疼的喉咙一边探头探脑,叫道:“……奇哥?”

高个子知道奇哥办事,最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打扰。

但里面静得实在太过诡异。

他正要往里走,一声斧刃劈入血肉的闷响突如其来。

奇哥动手了?

高个子心安了,又把唇烟凑到了嘴边。

可在他举步要走时,他听到了从那极度寂静中传来的细细喘息声。

——那根本不是奇哥!!

一股寒意刮着他的头皮狠狠刮了过去。

高个子觉出不妙,快步向前,猛地挑开了满布鱼腥味的塑料帘子——

一道从刚才起就埋伏在旁侧的雪白冷锋从下方暴起上撩,狠狠掠过了他的肚腹。

最后映入高个子眼帘的,是一条和坚固的筒型锁一起被遗弃在地的断臂。

接下来的一切,他就无须再知晓了。

在剧烈的晕眩和疼痛中,海宁在愤怒和肾上腺素的支持下,扑向了他的腰包。

那里印着一枚倒A的血红图纹,旁边是一个红十字,是一个简易的医疗补给包。

海宁早就盯上它了。

海宁将三四支针剂掏出,胡乱散在地上,强逼着自己不晕,将一根带着“止血”标识的针剂直接扎向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侧面。

他的妈妈常年卧病,他懂一些基本的急救知识。

这是给成年雇佣兵使用的快速止血剂。

15秒内,他的伤口血液流速明显减缓。

他又掏出拿出明胶止血喷雾,抖着手指,对准自己亲手造成的肢体断面喷了三四下。

创口处迅速结出一层透明薄膜。

海宁继续跪伏在地上,机械地为自己打针。

仿佛氪命一样,海宁不断为自己因为鲜血的大量流失而虚弱的躯体注入虚假的活力。

在混合了强心针和人造兴奋剂的催化下,海宁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剩余的三肢被注入了充盈的力量。

带着一个狂乱蹦跳、似乎随时会爆炸的心脏,海宁站了起来,从高个子的腰间取下了一枚小小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嘴套。

因为手上沾了血,有点打滑,海宁对了好几次锁孔,才成功解放了自己。

空荡荡的嘴套落在地上,激出了空旷悠远的金属回声。

他低低喘着,一心一意地恢复体力。

在药物的作用下,海宁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

几分钟后,他听到外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还有衣料摩挲粗糙地面的簌簌低响。

肿眼泡拖着一具流浪少年的尸体,步履轻快,庆幸着自己没走多远,就在垃圾桶边找到了一个身高和宁灼差不多的小孩。

他愉快地吹着口哨。

在换气的间隙,他鼻腔里隐约扑来了新鲜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