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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102)

身体出现这样的纰漏,会拖他的后腿。

这次意外的发作虽然危险,至少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相比之下,单飞白的心思就复杂了许多。

他想,不能在这里。

自从被宁灼救回去,在病床上睁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要一步步走近心目里的那个人,站稳脚跟,留在身边,成为他的独一无二,让他再没有机会把自己赶走。

以宁灼的性情,如果自己趁他之危,事后他并不会杀了自己,但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点信任必然灰飞烟灭。

这一点也不合算。

前几天,单飞白跟伯父说,自己是宁哥的好朋友。

……“好朋友”?

他也说不清自己対宁灼怀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们两个又是怎样的关系。

单飞白揽住宁灼的肩膀,长久地出着神。

当年,他撒谎自己是小白,才能从宁灼那里获得别别扭扭的关心和温暖。

而宁哥中了药,才能这样乖地呆在自己怀里。

他们只有处在错位关系的时候,才能这样安静地相守。

多么奇怪。

单飞白微微笑着,摆出和宁灼耳鬓厮磨的姿势,把自己的体温和味道传递过去,带着他的身体,一起轻轻地晃。

宁灼啧了一声:“别晃。头晕。”

单飞白就不动了,虚虚坐在他的小腿上,隔着冰冷的皮肤,滚烫地亲吻了他的脊骨。

宁灼没能察觉到这个吻,只是打了个激灵,没试着挣脱。

他没推开单飞白,一是因为力气没有恢复,二是以为单飞白药力未散,在犯头晕。

这场意外,以仅有他们两人知晓的秘密形式结束了。

……

胡天胡地地闹了大半夜,本部武感到口渴,走出门来。

卧室的床上是满身血痕、已然濒死的小鸭子。

宁灼和单飞白坐在外间,衣衫齐整,听到门响,整齐划一地扭过头来看他,像是一直在等候他。

本部武腰身酸痛,指挥道:“给我倒杯水。”

宁灼没动,单飞白也没动。

话说出口,本部武再次意识到,他并没给他这笔服务费。

他难免啼笑皆非。

姓宁的谱还摆得不小。

可因为他长得好看,本部武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宽恕他。

他摆一摆手:“出去吧。把金虎叫过来。后半夜用不着你们了。”

宁灼点点头,依言起身,带着单飞白向外走去。

本部武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随意瞟了一眼,不由一怔。

宁灼背対着他向外走,裤子一动,就勾勒出了清晰滚圆的臀线。

……里面竟像是挂了空档。

本部武刚要定睛细看,宁灼就一阵风似的走掉了,不给他再饱眼福的机会。

他本来打算再战,可看过正主的好样貌,再瞄一眼床上有出气没进气的小鸭子,本部武意兴阑珊了。

……不能比啊。

本部武吩咐金虎把半死不活的小鸭子抬出去,让其他人把床收拾干净,自己躺了上去,浮想联翩地睡去了。

……

林檎坐在办公室里,头微微下垂着,抓紧时间补眠。

他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睡过了。

上面対九三零案件的态度很暧昧,并没有给出时限,施压给林檎,让他非破案不可。

显然,九三零专案组只是个幌子。

“白盾”上层只需要摆出“认真查”的态度,再施展“拖”字诀,那么接下来只需要等大家自行忘记这个丑闻就好。

这一招效果显著。

一个多月下来,银槌市的娱乐新闻层出不穷,已经将九三零事件的关注度分去了大半。

林檎心知肚明,却是外松内紧,继续追根溯源,探究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林队!”

一声呼唤,让林檎骤然从浅眠中苏醒,站起身来。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那位小跟班小徐如今已经是他的忠实拥趸了。

“我们找到那个女孩子了!”他快步走近林檎,气喘吁吁地道,“就是……是那个,曝光了本部武事情的‘芭比娃娃’——”

不远处,一张同样困倦地打着盹的脸倏然抬了起来,眼里的光芒一闪而逝。

林檎一把抓过外套,匆匆向外走去,低声询问:“保护起来了吗。”

小徐受他感染,也压低了声音:“听您的,我们跟她签署了证人保护计划,秘钥在您手里。只要您……她今后一定安全!”

林檎知道他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

只要他不向某股势力讨好献媚,出卖情报,那么她就会永远安全。

林檎一路向前:“她愿意配合吗?”

小徐急急道:“她一听说能保证安全,就哭着说愿意配合一切调查了。”

林檎要听她亲口说。

秘密审讯室里,那女孩惊弓之鸟一样,浑身瑟瑟发抖,警惕地望着四周。

听到有人进来,她马上就要张口,一抬眼,被林檎的外貌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吭吭地剧烈咳嗽起来。

林檎没有说什么,待她咳嗽稍平,把一杯温水递给了她。

掌心的一点温暖和徐徐上升的温暖的水蒸气,让她立即湿润了眼眶。

她没有喝,只是把杯子拢在掌心,不等林檎询问她的身世,就急切地介绍起自己的良民身份:“我,我是被我后爸卖掉的。我天生就有一只眼睛看不见,是我爸花高价钱给我换了好眼睛。我妈那时候也対我很好,可她和我继父在一起之后,就対我不好了——”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淌出来,沾湿了她的睫毛。

林檎微微一点头。

她的义眼外观和功能看上去完全正常,而且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标新立异地采取不同的义眼瞳色。

她的左右眼完全一模一样,自然无比。

也难怪本部武没有发觉她有一只假眼。

她含着一汪眼泪,继续自说自话:“我后爸把我卖给了一个‘阿姨’。”

“‘阿姨’问我想不想挣更多的钱,我说想。我没读过书,也干不了别的,都混成个妓女了,还能想什么?挣了多多的钱,至少能活得好一点。谁想到会是这样——”

她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小腹,里面陌生的机械运转声,让她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地恐惧着。

可她没得选。

当初,她懵懵懂懂地想要挣钱,签下了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合约时,就已经把自己整个卖给了本部武了。

事后,“阿姨”跟她说,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贪婪,太愚蠢。

那时候,她才只有十七岁,愧疚地哭了一场又一场,认为“阿姨”说得没错,又觉得哪里不対劲。

见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进了杯子里,林檎给她新换了一杯水。

她哭得口干,低下头抿了一口,居然从水里尝到了一点奶糖的甜味。

她懵然抬头,发现林檎已经转身坐到了桌后,平静道:“别着急,喝点水,想一想,我再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