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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门世家(224)

叶雅茗知道不能演得太过。往后她还要跟朝廷官员打交道,成亲后还得去京城。演得太过了容易崩人设。到时候陈震发现被愚弄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听话地坐下,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道:“您也知道,茶叶本身的味道是苦涩的,老叶老梗的味道就更为苦涩。要把这苦涩的老叶老梗转化为甘甜醇厚的黑茶,其中不说别的工序,只说渥堆发酵这一项,就要经过两三个月的制作,稍一不留神这茶就毁了。”

“这其中的人工不必说,便是原料的损耗也是极大的。且不说茶叶生长、护理、采摘,只说这制茶工的工钱都不便宜。我祖父说的,真的就是成本价了。要是再降,我们就亏本了。”

“如果只做今年一年,便是亏本,能为朝廷出力,我们也很乐意。问题是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一旦定下,就得年年如此。这实在不是我们能承受得来的。陈大人,还请您体恤。”

本来陈震以为叶雅茗少不更事,能在她话语里抓住漏洞压价,却不想叶雅茗竟然口齿伶俐,一番话跟叶崇明说的差不多,还说得十分的情真意切,说得陈震呲牙。

这叶家一个两个的,都那么难搞。

“再说,如果我们本都保不了,做得越多亏得就越多,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们可能每年就上交最低限额了。可这茶,朝廷还是希望越多越好的吧?”

这话算是切切实实击中要害了。

这茶价高点低点影响不大,毕竟朝廷是要加价卖给大金的。可量少的话,不能满足大金的需求,拿捏大金的力度就小了。

陈震败下阵来,无奈道:“好吧,那就三百七十文一斤,每年供应量是十五万斤到二十五万斤,可以吧?”

三百七十文,是叶崇明没顶住陈震的压力,往后退了一步给的价钱。

听到这个数字,他回头心虚地看了孙女一眼,眼里满是愧疚。

这样子落到陈震眼里,再联想到开始叶崇明咬死的三百八十文,陈震便知三百八十文应该就是叶家的成本价了。

一斤亏十文钱,二十五万斤茶就亏两千五百两银子,这在能从龙井等茶中赚钱的叶家来说不算什么,而这是他能从叶家手里为朝廷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叶雅茗既然开了口,便没再缩回去,接口道:“三百七十文是成本价,朝廷不能再让我们纳一次税。另外,我们的茶会在临安、徽州、闽州生产,你们到时派人到那边去拉,我们不包运输,也不承担茶引费用。”

如果不是看到叶崇明那愧疚的眼神,叶雅茗那番威胁也击中了要害,陈震或许还要在这方面讨价还价一番。现在他确定叶家是在做亏本买卖了,又有叶雅茗的威胁在,他自然不好在这方面再计较。

真要逼得叶家过不下去,断了黑茶的供应,或是供应的量不足,他不光不是功臣,还成了罪臣。

他爽快道:“可以,就照叶姑娘说的办。”

于是双方签署了合约。

签署完合约,陈震很愿意给叶家卖一个好。

他道:“你们既与朝廷做买卖,这茶还是运往大金的,我会替你们上书,请求朝廷予你们一个皇商名头。不过朝廷给你们开恩,你们也要时刻谨记国家利益,一定要把黑茶制好,千万不能偷工减料,糊弄了事。一旦交上来的黑茶有问题,那就是大罪,要抄家砍头的。”

看到叶鸿昌等人因为他这话白了脸色,叶雅茗深深看了陈震一眼。

这位陈大人不愧是国家级的谈判高手,拿捏人心的手段就是高明。

这番话他要是在签合约前说,没准叶崇明、叶鸿昌等人就要犹豫了。

叶崇明一生求稳,不愿意冒一点风险。这桩黑茶生意赚钱也不多,担的风险还大。就算是有“皇商”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他也不一定愿意签这合约。

现在合约签了,不可更改,陈震再说这一番话,就能把叶崇明等人吓唬住,让他们不敢在质量上有半点差池。

厉害,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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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嫁后咋办

看着叶家男人一张张发白的脸,陈震十分满意。旋即他就对上了叶雅茗那双眸子黝黑的若有所思的眼。

陈震的眼眸定了定,笑道:“叶姑娘可有什么要说的?”

叶雅茗回以一笑:“只是觉得陈大人厉害。要是您这话在签合约前说,我祖父可能不会做陈大人这笔生意。亏本不说,还要承担风险。这样的买卖,我祖父一辈子都没做过,今儿个倒是栽在陈大人手上了。”

这话或许在别人听来是冒犯,陈震听来却觉得是夸赞。像他这样的人,最享受的就是看到别人在他的谈判中节节败退,最后满脸不甘地以最低价签下合约。

他“哈哈”大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能为朝廷出力,便是承担点风险也是叶家荣耀。至于亏本,这就得叶姑娘来出力了。如果你能把制茶方子改良一下,将成本降低,叶家不光不会亏本,还能获利。”

叶雅茗顿时垮了小脸:“陈大人说得容易。您没看那团茶、散茶多少年了都没变过吗?”

“这事对别人来说难,对你来说就不难了。我相信叶姑娘一定能行的。”

大小狐狸交战一番,陈震便心情愉悦地送着叶家老小出了驿站。

叶崇明被陈震那番话说得心里发慌,上马车时愣是叫了叶雅茗上了他那辆。

等马车驶离,只剩了可信的仆从和马夫,叶崇明这才问道:“那黑茶,你有信心能保证质量吗?”

“质量”这个词,是叶雅茗时常说的,叶崇明便也学会并运用上了。

叶雅茗点头:“放心吧。我不光能保证质量,也保证不会亏本。”

渥堆发酵确实需要那么久,但可不是一斤一斤地发酵,而是一堆一堆,一制就是几十斤。这年头人工又不值钱,成本其实不高。

另外徽州、闽州的茶山上的茶真长起来了,不说二十五万斤,三十五万斤都没问题。每个地方的茶厂多置些制茶师,互相监督,再实行问责制,严把质量关,每年保质保量地上交二十万斤茶是绝对没问题的。

多余的,可以储存起来,一来以备不时之需,减少风险;二来也可以熬年头以待升值。

要知道两年的黑茶和二十年的黑茶,价格相差二十倍都不止。而且最初人们对于黑茶的接受度不高,二十年后,许多人接受并喜欢上黑茶时,再拿这些陈年黑茶出来卖,获利可谓是非常丰厚。哪怕到时候黑茶的茶方别人都知晓,也制不出二十年前所产的黑茶来。

她之前没跟叶崇明交底,是知道叶崇明不是陈震的对手。如果他知道真实的情况,定然会被陈震击破心防,最后以他“自认为”十分合理的价钱签订合约。

而一旦以极底的价钱签下合约,叶家就十分被动了。这种被动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几甚至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