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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清凉记事(234)

陶斌这些人都是很受欢迎的,到教室后通常都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问问题,语数外,地理化,无所不问。陶斌几人刚来的时候险些被问掉底,每人都偷偷看书重新学习,免得老师的脸被扒掉了。

他们一晚上都要不停讲题,几天下来,几人的嗓子都不同程度的受损了。

一个男生就说:“没想到老子脱离地狱多年又回来了!”

陶斌到教室时,只看到三个人,他进来就被围堵了,艰难的找个座位坐下后,面前就被放满了课本和笔记本。陶斌认命的坐下开始语调温柔的讲题。

讲啊讲,讲啊讲。在老生常谈了四个小时后,十点半了,下课铃响了!陶斌等四人兴奋的立刻站起来准备突围!一边还要义正严辞的对学生说:“该休息了!你们学了一天,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四人千辛万苦逃出生天,跑回寝室。由于四男一女的配置,所以他们占了两间八人寝,女生单独一间。

陶斌跟另外两个男生回到寝室,脱下鞋,也不打算洗脚了,就准备往床上倒。

陶斌突然说:“席渡呢?”

席渡是四个男生中的一个。

“今天在教室就没看到他。”一个男生说。

“只怕逃课了吧!”另一个说。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陶斌下床穿上鞋,“我出去看看。”

“去上网了吧?”

镇中学附近的配置还是齐全的:有七个网吧!隔一条街还有三个。

陶斌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买了包烟。他也是想借口出来走走。在网吧没找到人,他刚到寝室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你胆子够大啊!天黑了你也不怕迷路跑错地方!”

“嘿嘿嘿。”席渡的声音说,“我怕被别人捡了。今天我看到就觉得,这东西估计能值点钱。”

陶斌推门进去,“你小子跑……”他一下子愣了!

桌上一个黑色的佛头摆在那里,席渡坐在旁边,正爱惜的拿毛巾擦着它身上的水渍和泥砂。

☆、第 193 章 益友在侧

陶斌的脸黑了,上前就把那佛头提着往外走。

席渡半愣,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见陶斌已经走远了。镇上不比他们市里,这个时间外面一点灯光都没有。度渡刚才摸黑回来已经心力交瘁,只敢站在门内灯光所及的地方冲陶斌小声喊:“你干嘛啊!陶子!!”

陶斌因为姓氏和肤色,外号“桃子”。他像他爸,皮肤细腻白嫩,欺霜赛雪。每年回家都被堂表姐妹握着手感叹:“这身皮长你身上真是糟蹋了!!”恨不得扒下来换自己身上!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白有什么用?

一会儿后,陶斌回来,度渡眨着小眼睛弱弱的看着他:“干嘛啊……”

陶斌白了他一眼,抬手给他一个脑瓜蹦,弹得度渡眼泪汪汪,捂着额头跟进来,看屋里两人都已经上床抱着手机缠绵了。他还没洗呢,一路走回来脚上全是泥。

陶斌晃晃水瓶,倒给他:“泡泡脚吧。你个傻X!没看到回来那么多人都没人捡?那东西不吉利!”

度渡把脚放进水盆,盆中水顿时浑了,他嘶着长声,连忙问:“什么什么?那佛头不吉利?”

床上另两人也伸出头来等陶斌布道。

陶斌高深状,阴森的压低声音,“路边佛,也是能随便拜的?”

度渡浑身一抖,觉得有点冷。他抱住鸡翅膀似的胳膊,小声问:“那……”

“那什么那!”陶斌又弹了他一下,虎着脸说:“以后看到这种人人都不捡的东西,你也不许拾!懂不懂!”

“懂懂懂!”度渡忙道,不过还是不太懂。

等他泡完脚爬上床,不由自主的搜起路边佛,结果发现还真有人说路边不知底细的佛最好别拜。他看得更害怕了,小声喊陶斌:“陶子。那什么……我把它捡回来,没事吧?”

“没事。”陶斌头都不抬的痛快回道。

度渡就放心了。

其实陶斌也不知道有事没事。只是在看到桌上摆着的佛头后,第一反应就是拿出去扔了。

扔完,他自己也有点胆颤。用话吓住朋友们后,他摸着手机,想给秦青打个电话,只是看看时间,也快十二点了。

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

他把手机放到枕边,翻了个身,睡下了。

陶斌在小时候练过一阵长跑。

他小学三年级就长到一米六了,个子高,腿长,骨头架子大。小学的体育老师就把他推荐给省体队的同学,陶斌的爸爸还带着他去“拜师”。

然后在小学三年级到初二的这六年里,每天都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省体校找老师开小灶。

不过,最后他也没出什么成绩,在初二下学期,功课越来越紧张后,就不再去训练了。

这六年带给陶斌最大的影响就是每当他紧张时,就会做恶梦跑步,跑啊跑,永远没有尽头的跑。

现在看起来,那个老师对他还是很负责的。但在陶斌的记忆中,跑步是他最讨厌最害怕的事。他曾经不止一次跑到吐,感冒发烧也要跑,咳嗽也要跑,想尿也要跑。

有一次他在去跑步前的路上喝了太多饮料,刚开始跑就想尿尿。可老师在旁边看着,他不敢停下来跟老师说想去尿尿,每一圈跑到接近老师时,都不敢说,跑远了以后就会被尿意憋得痛苦难当。

最后他尿裤子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特意跑到离所有人都最远的地方,并且那一天,他跑到浑身都被汗湿透,就是为了隐藏裤子上的湿渍。最后,当他停下来时,裤子已经半干。老师还夸他那天跑得很认真。

陶斌现在就在梦里重温了那一天。

太阳老大的悬在半空中,黄昏时分,地面仍然带有太阳的热度,微微发烫。空气中干燥而带着一丝灰尘味。

身边是同样在训练的田径队的大姐姐和大哥哥们,他们全都长手长脚,比他高得多,跑起来轻松极了。

他们嘻笑着,说着话。

身后是其他练跑的人的脚步声,鞋底有节奏的擦过地面。

他避着别人,尽量跑在跟别人距离远的地方。

耳边传来声音。

“哎,你看他……”

陶斌一阵紧张,耳烧脸热,他垂下头,谁也不看,脚步更加拖沓。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尿意。

啊,他还没有尿裤子!

他现在去尿就行了!

很快就要跑到老师站的地方了,他慢慢向跑道侧边靠近,准备跟老师说他要去尿尿。

但经过老师身边时,他没有开口,低头跑过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还能再忍一忍。

但当他跑过去后,瞬间就后悔了。

他停下脚步,决定回去跟老师说——

【你要什么?】

我要……

那句话噎在他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我要……要……

他从教室里出来,站在空旷的走廊里。

对了,他要去尿尿。

不过好像这一层的厕所不能用?

陶斌有点为难,是下楼去尿还是干脆直接逃课回寝室去?

【你要什么?】

我要……

陶斌转头向洗手间走去,刚来到洗手间门口,闻到了里面的氨水味,就看到一个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哎?曹华严?你今天有课?”陶斌非常惊喜!他记得他已经很久都没碰上曹华严,跟他说话了!

曹华严身上带着阴郁的气氛,他不是个开朗的人。但看到陶斌,他露出一个非常开心的笑容。

“真巧。”他说。

“对啊。”陶斌觉得时机挺好的,直接邀请他:“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好啊。”曹华严说。

陶斌一边被尿意憋得受不了,一边又舍不得跟曹华严匆匆说两句就走,他刚想跟曹华严说“我这快憋死了,你等等我,一会儿一起走”,曹华严就开口说,“你最近干什么呢?”

陶斌:“哦,我准备申请学校,出去一趟。”

“找好学校了吗?”曹华严很关心的问。

“没呢,我啊,哪敢挑学校?”陶斌哈哈笑,“发了很多信,看人家哪一家收我呗。”他再尿急,曹华严想问这个,他也不能走啊。

他真要憋坏了!

曹华严却好像来了谈兴,对他渴望的望向洗手间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问:

“学校好申吗?”

陶斌反应过来,对啊,曹华严现在的情况不是去外面正合适嘛!他立刻说:“好申!反正你把你的资料写一写,我帮你多发几家学校!外国学校多啊!要是碰巧咱们俩能到一个学校去还有个伴呢!”

曹华严从来没这么多话,对着陶斌把留学的事问了个仔仔细细。

陶斌憋啊,也觉得在厕所门口说这个太可笑,但曹华严难得这么积极(?),他要鼓励他!就忍着给他一点点解释。

太憋了。

真的太憋了。

陶斌,醒了。

刚醒过来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还停留在曹华严问留学学校的事上,可身体上的信号已经再也不容他忽视了。

他一边起来,一边想起一件事。

甚至让他对他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因为刚才的感觉太好了。

曹华严已经死了。

——可是我们刚才还在说话,他还在说想去留学。这感觉太真实了,是不是之前我们聊过这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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