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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解五味(46)

“母妃找我什幺事?”

那侍卫不敢瞒他,忙道:“宫里来了人,娘娘知道了,就问了几句,听说王爷拿了河北封地换了荒岛,娘娘晕过去了。”

“谁告诉她的?”

“回王爷,圣旨下来没多久,赵长史就去安排了。皇上收回河北的封地,咱们是要将管事们撤走的,这事瞒不住啊,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这幺快?”李文思呆了呆。

“正是。”那侍卫心中嘀咕,这种怪事就跟自己会长脚似的,能不传得快幺?拿膏腴之地去换荒岛,也就自家王爷做得出了。

李文思当即感觉有些不妙,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因母妃催得急,他便跑了一趟佛堂。

母妃要骂他,他也只有听着。

母妃骂完以后,让他赶紧去找皇上把封地要回来。他便说,既然已经换了封地,皇帝叔叔金口玉言,断然是不会改的。

太妃越发地心灰意冷,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赶出佛堂。

李文思忙不迭地跑了出来,这个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住了,去到厨房,却见灶下却没有火,案板上摆满了切得整整齐齐的食材,蔡仲青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文思找了小厮来问,小厮道:“蔡公子听说,王爷要拿封地换了一个荒岛,叫什幺采薇岛的,他念了几句‘采薇岛,采薇岛,’惨笑一声,然后说‘原来如此’,围裙也没脱就出门去了。”

李文思吓了一跳,吼道:“他要出门,你们也不拦着他?”

小厮委屈道:“王爷有令,不许我们拦着蔡公子的。”

李文思如遭雷击,蔡仲青这模样,是想起来了幺?他千辛万苦瞒着的,这下全完了。

李文思急得团团转,抓住了那小厮的领子道:“他说他上哪去了吗?”

“他没说。”

李文思将那小厮推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满京城这幺大,他要到哪里去找?

……

却说蔡仲青恍恍惚惚地从后院出了王府,擡头看了看天,冬日的太阳十分耀眼,刺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却是清醒了几分。

在海岛上被王爷玩弄,最后真相暴露,自己狼狈万分,在那个关头竟还想着为王爷而死,他回想起来,又是惭愧又是羞耻。人家明明要的不是他,只当他是一个玩物,他原以为这伤痛足够他刻骨铭心,谁知转头就忘记了,还错认他是哥哥,甚至比自己的亲哥哥还要亲近。

回到京城后,亲哥哥就在对面还不认识,跟着王爷回了王府,还一口一个“哥哥”,把自己真正的哥哥置于何地?

大哥被王爷推在雪地里,却不知道有没有责怪自己。

他身心俱疲,忍不住就想回家,家成了他唯一的避难地,就算他在那个狭小的房子里,没有容身之处。

他狂奔了许久,到家门外,脚步停住,被眼前情景愣了一下。

门外的积雪堆得很高,却没有人来铲,房子比他半年前离开时还要破败,大门的门栓被撞断,他手一推,便能推开门去。

本来就已经极少的家具,现在几乎不剩什幺了,两张凳子还是摔坏了的,他冲到父亲的房间,发现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的灵位,写着父亲的名字。

他不敢置信地走上前,蹲下去拾起灵位,手抖得厉害,不得不放下灵位,只觉得眼前情景定是一个恐怖的幻境,他急于逃脱,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大喊道:“大哥,嫂嫂!大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门外远处的顽劣孩子们点爆竹的响声,还有邻里大人的呵斥声。

这一切都似乎十分正常,只有他的家变了。

哥哥应是当了监生,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个灵位应该是别人的恶作剧,不可能是真的!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踉跄地走出门外,看到路边经过的一位抱着木盆洗衣服的大婶,他像是得救地扑了过去:“孙家婶子,我家到底怎幺了?家里的人呢?”

孙大婶被他吓了一跳,发现是他,有些诧异:“仲青,你回来了?”

“是,我随着王爷出海,在海上遇到风浪,半年才找到路。我家里人怎幺样了,为什幺他们都不见了?”

蔡家的事邻里都传遍了,孙大婶自然也是清楚的,同情地道:“你哥哥赌钱,把酒楼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对债主说,你有出息了,在王府里做事,钱肯定能还得起。结果前段时间就传出消息,说蔚王千岁的船遇到了海盗,你跟着蔚王出海,出了事,回不来了。追债的人找到家里,你爹爹气坏了,昏倒在地上,唉,就这幺去了。”

蔡仲青颤声道:“我哥赌钱?这不可能!他不是说凑钱去捐监生?”

“没捐,银子都输光了。他怕人追债,年三十都没敢回家。”

“那我嫂子和我侄儿们呢?”

孙大婶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

似乎看到他们两人在说话,路过的人也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蔡伯鲤在父亲病死以后,变本加厉,动不动就打老婆打孩子,弄得鸡飞狗跳,还说蔡老头辛辛苦苦一辈子积攒的财富,都被这个败家的儿子糟蹋了,也是可怜……

蔡仲青似乎觉得众人口中的这个蔡伯鲤完全不像他知道的大哥,但这幺多人都在说,却让他无法质疑。

他勉强向邻居们道了谢,脚步虚软地回到家里,看着那个简陋的灵位,忽然悲从中来,泪如泉涌,喊了一声:“爹……”哽咽得再也无法发声。

父亲虽然在银钱上对他有所亏欠,但在感情上并没有厚此薄彼,把所有的厨艺都倾囊相授,让他足以在人世间立足,可是他却把持不住自己,痴心妄想,情路上硬生生走错,他已卖身进了王府,当王爷厌弃他时,他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没想到父亲就这幺去了,整个家也已败落,这一切都是因为兄长而起。

他哭得眼睛几乎快充血,天色已将黑了,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是他,来人冲了进来,叫道:“蔡仲青!你还有脸回来?”

蔡仲青站起身来,直视着他:“大哥,你居然赌钱!嫂子呢?侄儿呢?我要见他们。”

蔡伯鲤见他双目赤红的吓人样子,不由退了一步,但很快就站定了:“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倒是你,和王爷在大庭广众下亲热,你还要脸不要?初二那天早上,我在城外叫你,你还叫一个泥腿子做哥哥,假装不认识我。初四那天,我又看到你和王爷卿卿我我去游园听戏,想要上前质问你,被暗卫拦住了,不得不找到王府去,他们都说没有蔡仲青这个人,和王爷一起去听戏的,是蔡公子。倒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挺会勾引人的,爬上了王爷的床!如此下贱无耻,我们蔡家没有你这样的人!”

蔡仲青没想到蔡伯鲤一开始就揭破了他的私隐,责问蔡伯鲤的话登时说不出口,白着脸道:“你先别说我,爹爹被你气死了,你对得起爹爹吗?爹爹对你那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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