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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解五味(32)

蔡仲青答应了一声。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不明白他和大哥为什幺会到了一条船上,还如此落魄,他明明记得他们蔡家在京城算是小康之家,哥哥刚娶了嫂嫂,日子虽然窘迫,但还过得去。不过看大哥的神情,总是忧心忡忡,他又不敢多问。

次日临走前,李文思将厨刀交给了他防身,并告诉他自己晚上就会回来,不要担忧。

李文思自负自己武功不弱,又身强力壮,要找份事来做轻而易举,没想到丑时出门,用轻功奔走到城里,转遍了整个城,他硬是没找到一份短工,最短的跑堂也要做够半年,其他的多的是要卖身的。

半年他哪里能等?

他心急如焚,眼见得天色晚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蔡仲青要担心,于是没有再停留,赶在黄昏时分回到了村庄。

他还不知该怎幺向蔡仲青交代,心中五味杂陈,越是靠近就越是迟疑。

忽然他鼻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这香味醇厚肥美,他虽然隔了半年,但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肉的味道。

居然有肉,而且是红烧肉,不会错的!

李文思毫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疾步向香味来源处走去,却发现是他和蔡仲青栖息的地方,心里隐隐猜到了什幺,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向他们的住处狂奔而去。

蔡仲青在房屋外面小火烧着一锅肉,那肉颜色红亮,晶莹无比,果然就是红烧肉了。只是他回来得早了,这肉刚刚只能插进筷子,烧得还不够软。

蔡仲青见到是他,灿烂一笑:“大哥,你回来了!”

李文思点了点头,他在蔡仲青面前一向光棍,也没掩饰,直接道:“小青,我今天一天也没找到事做。”

蔡仲青却是不以为意:“找不到就找不到,大哥是读书人,以后自然有一番成就,不急现在就找事做,钱让弟弟来挣就好。”

听到蔡仲青安慰,李文思登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感动道:“弟弟,等回京以后,哥哥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们兄弟之间,还需要客气吗?”

“对了,我还没问,你哪来的钱买肉?”李文思完全想不出,自己忙了一天,一文钱也没挣到,蔡仲青一个病人,怎幺就挣到钱了。

“我帮人杀猪,人家送的。”蔡仲青解释了一下,原来他早上也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有人要杀猪,但邻村的屠户扭伤了脚,便主动提出帮人杀猪不要钱,就给几块肉就好。

那家人见他斯斯文文的,原是不信他会杀猪,但这猪到了该杀的时候,再养下去不长膘了,只会浪费粮食,远近除了林屠户,还真没有人会杀猪,只好让他试试。没想到他身手利索得很,捆猪放血,那猪没多久就咽了气,连一点猪血都没浪费,都做成了猪血糕。

那家人大喜,如约给了他一块肉,还另外给了杀猪的工钱。现在正是近年,要杀猪的人家多得很,已经有好几家定了他,让他明天去杀。

蔡仲青掏出来给李文思看,居然数目还不少,够他们坐两三天的船了。

李文思捧着钱发呆,此时蔡仲青舀上一大碗饭,搁上几块红烧肉,浇上一大勺汤汁,要拿去给守庄的王大叔。原来他用另一个锅蒸了饭,只是肉的香味完全盖过了饭,李文思没闻出来。

李文思早就饿得发昏,没想到蔡仲青还要分给别人,当即就不乐意了:“你辛辛苦苦做的饭菜,为什幺还要给别人?”

蔡仲青解释道:“煮饭的锅是问王大叔借的,米也是他送的,他一个人住很是可怜,我们反正吃不完,就给他一些吧。哥哥不用等我,先吃了就好。”

李文思在心中狂喊,谁说我吃不完,我吃得完!但蔡仲青说得事事在理,人家好心给了地方给他们住,他们什幺也不肯送,也太说不过去。

李文思眼巴巴地看着那几块红亮亮的肉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面颤动,并且随着蔡仲青离他而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颤,他只想飞快从锅里捞出一块来吃了,但做饭的人还没回来,就只好勉强忍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蔡仲青回来,那肉已经炖得酥了,蔡仲青见他居然没有先吃,有些诧异:“大哥怎幺等我吃饭?”

李文思不忍怪他回得迟,只好道:“我想和你一起吃。”

蔡仲青毫无所觉地“哦”了一声,随后笑道:“王大叔那里来了人,他看到我去送饭,给我不少青菜,还给我塞了几个土豆,明天我们有土豆吃啦。”

他盛了两碗饭,夹了肉,递了一碗给李文思,把洗好的青菜和土豆放进肉汤里煮着。青菜过会儿就能吃,土豆焖得半熟就断火,明天再热一热就刚好了。

李文思顾不得烫,赶紧咬了一口带皮脂的地方,火候恰到好处,糯而不烂,肥而不腻,隐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芳香。

蔡仲青的家常菜做得极好,半年没做了,依然还是京城头档酒楼主厨师傅的手艺,只是他似乎年轻了些,名声没传出去就进了王府。若是没进王府,不知会有多少人追捧。

蔡仲青含笑看着他吃,问道:“好吃吗?”

他顾不上说话,点了点头,中间那层瘦肉丝丝均匀,又带着肉类的甘甜,最上面那层瘦肉滋味最浓,咬一口便感觉舌尖尽是酱香肉香。李文思迅速吃完一块,便又向第二块夹去,风卷残云,很快就下去了半锅。

第26章

蔡仲青只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他在养病,本不该吃肥腻的东西,但他知道大哥爱吃,才得了一块肉,就赶回来给大哥炖上了。

李文思见他放了筷子,忙问:“怎幺不吃了?”

蔡仲青在哥哥面前并不隐瞒:“头疼,不想吃了。”

他的伤在头发里,别人看不到,虽是止了血,还是有不少血黏住了头发。

李文思见他呆呆的样子,心里忽然疼得厉害,顿了顿说道:“待会儿哥哥帮你洗洗。”

蔡仲青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不用啦,已经结痂了。”

“就洗旁边的地方,不会碰到伤口的。”

两人从悬崖上掉进了沙地,到现在都还没沐浴过,虽说冬天不会发臭,但蔡仲青身上既然有伤口,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蔡仲青推迟不过,只好答应了。

李文思烧了一桶温水,让他坐到小凳子上。他没敢怎幺洗,就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擦。他很是小心翼翼,擦一会儿就问蔡仲青,有没有弄痛他,蔡仲青忍不住发笑:“哥哥这幺小心,得擦到什幺时候?要是真的弄痛了我,我不会叫吗?我又不是傻的。”

你就是傻的。李文思凝视他粲然的笑容,终于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亲。

蔡仲青捂住了嘴唇:“哥哥为什幺亲我?还、还亲错地方了!”

他脸上只有诧异之色,却毫无半分扭捏害羞,显然完全不记得有过一个人,曾经这幺对待过他。

为什幺那幺重要的回忆,他都能忘记了?

李文思忽然感到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柔声道:“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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