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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解五味(12)

三人又饿了一个晚上。

这天晚上没有下雨,风浪不大,他们存的淡水只剩下一小半了。三人都说好了要省水,但水量不知道为什么,迅速少了下去。

蔡仲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船上的时候,水手们就警告过,海水是不能喝的。但眼睁睁看着汪洋大海,却一口不能喝,这痛苦实在难以言喻。

他用刀将船舱上的一枚微微凸起的铁钉慢慢撬起,然后再用刀背一点一点砸弯。

连海潮拿着鱼叉还在船尾尝试叉鱼,李文思凑到蔡仲青身边,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蔡仲青道:「我试一下做鱼钩,等到下一次叉到鱼,可以用鱼内脏来做饵,试试能不能钓鱼。」

李文思「啊」了一声,讪讪道:「可惜早上那条鱼的内脏我扔了,不然咱们现在就有鱼饵了。」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李文思嫌那副内脏放在船上,太阳暴晒后会发出臭味,于是随手扔了。

蔡仲青顿了顿:「没事,那时我也没想到。」

「我再去取一枚铁钉。」

「不用,还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这铁钉若是取多了,若是再遇到风浪,船怕是承受不住。」

李文思一想也是,只好放弃。或许一觉醒过来,连海潮又再次告诉他,叉到一条鱼了也说不定。他心中怀着期待,时间便好过了许多。

……

三天后。

三个人的嘴唇都已裂皮,但仍然没有叉到鱼。早在第一天,他们就已经把积蓄的淡水喝完,肚子极饿的时候,三人不得不将船舱那一小袋糙米生嚼了一些,却也是越嚼越渴。

蔡仲青仗着识得水性,下水捉鱼,也是徒劳无功,喝了两口海水后,他果然变得更渴了。在海水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水温没那么高,流失的汗水也少了一些。但没泡多久,皮肤就不可避免地变皱。

三人都变得越发沉默,绝望渐渐笼罩在了这条小船上。所有人都在尝试叉鱼的过程中精疲力尽,李文思甚至开始想,若是他们没有白费劲,或许还没有现在这么饿。

就在他们以为会死的这天晚上,海浪又渐渐大了,风中海水的腥咸味更浓,天黑如墨,一颗星子也看不到。

三人又开始燃起了希望,第一滴雨掉下来时,众人都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他们欢呼着,连海潮顾不得在越来越大的风浪中颠簸的小船,取了锅和碗来盛放雨水,蔡仲青发现水面下的鱼也似乎增多了一些,连忙取了鱼叉投掷。

当李文思反应过来要做些什么,才发现连海潮和蔡仲青两人已先他一步。

雨已越下越大,李文思望着天空,不断有雨水落到他的脸上,竟忍不住热泪盈眶了。天可怜见,没让他们渴死在这里。

连海潮和蔡仲青都有事做,李文思也不好闲着,看到蔡仲青似乎叉到了鱼,便拿桨划船,让船靠得更近一些,好方便他将鱼拖过来。

第10章

今晚的风浪并不算大,好在下了好大一场雨,三人喝了个饱,还把锅碗都装满了。连海潮和李文思都忍不住都将身上发臭的衣裳解下来,在雨水中清洗。

蔡仲青没时间清洗,而且也顾不得,今天晚上他似乎找到了手感,一连叉中了三条鱼,有一条竟有三尺多长。

雨停以后,乌云散去,月光重新笼罩在了这片海域。

蔡仲青抱了鱼捧到李文思面前:「王爷,你看!」

李文思大笑着接过了,一口咬在鱼背上,生生咬下了一块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甘甜,他咽下去以后,还给了蔡仲青:「不错!不是作梦,我们又能活下去了!」

蔡仲青呆了呆,他没想到王爷饿急了,竟然也会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

因几个陶碗都装满了水,蔡仲青舍不得用碗,于是杀鱼以后,他将内脏取出,放进竹筒里存着做鱼饵。鱼肉便切成均匀的雪白大片,不再切成小片了。三人分吃了一条小鱼,虽然不顶饿,但不能一口气把所有的鱼都吃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弄到鱼。剩下的两条,蔡仲青便晾晒起来。

他处理剩下两条鱼的时候,连海潮从渔网上取下一条完整的长丝,系在那条一直没机会用的鱼钩上,装上鱼饵,放入水里。

只可惜他钓鱼的技艺不佳,鱼饵一直被吃。李文思在旁边七嘴八舌地提出许多馊主意,但都没什么用。

好一点的钓竿都是有浮标的,可以清晰看出鱼饵什么时候刚被吞掉,还不及吐出。如今这根钓竿十分简陋,自然是没有浮标了。连海潮从小苦读,眼神儿差些,什么时候鱼饵被吃也不知道。李文思虽然目力不错,但他心粗,鱼线下去一点在他看来也没甚差别,他放的鱼饵又大块,鱼饵飞速减少。

蔡仲青看得心疼,不得不接过了他们的活。

他小时候和邻居的孩童们玩得都不错,一群男孩子从小就到护城河去钓鱼,然而到了十六、七岁,同龄人都成亲了,虽然也会约他出去喝点小酒,但成亲的人话题都不太一样,他自知自己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自惭形秽,也就渐渐地不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往事如烟,唯有这钓鱼的技艺没有落下。蔡仲青运气不错,钓上来三条但第四条鱼特别大,咬着鱼钩拖曳着,几乎要将蔡仲青拖进水里,连小船也快要被拽翻。好在李文思从旁边抱住了他的腰,然而那条大鱼还是咬着鱼钩在水里摆着尾巴游走了。

蔡仲青挣脱了李文思的怀抱,面色青白:「王爷,鱼钩没了,这是我们仅剩的几条鱼了。」

「没关系,明天爷帮你做一个新鱼钩。」

蔡仲青点了点头,他们在的地方是深水区,遇到大鱼是难免的,鱼钩的损失也是在情理之中。虽然不想拆钉子,可是事到如今,也是毫无办法。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沮丧,李文思和连海潮入睡后,蔡仲青熬夜把三条鱼剖成两半,方便晒干,随后放在船头让海风吹,这才安心睡觉。

小船不大,他常睡的地方就是船头,李文思睡船中,连海潮睡船舱,三个人相安无事。

蔡仲青才刚躺下,李文思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身边,蔡仲青还没入睡,见到王爷过来,连忙坐起。

李文思「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声张。

蔡仲青压低了声音:「王爷有什么事么?」

李文思轻声道:「这几天可苦了你啦!」

「王爷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李文思微微一笑,与他并肩而坐。新月如勾,海浪推着小船,今夜夜色宛如梦幻。

「仲青,我们现在的境遇你也知道,若是天公不作美,我们可能就要饿死或是渴死,或者再遇到上次那么大的风暴,连船都会被吹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我……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仲青,我知道,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你。」

蔡仲青目光呆滞,半晌才冷静下来:「哪个晚上?王爷说的,仲青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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