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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獍徒(55)

作者: 清金钩钓 阅读记录

阿勒苏力气超乎想象的大,任凭杀手如何挣扎,他只死摁着不动,杀手被他掐得几乎要窒息。

阿勒苏摸黑吹亮了火折子,就着燃起的光,他认出了杀手身上乌契的标记。

他不再犹豫,拧断了杀手的脖子。当机立断,连夜清点戎奴余部,带着人逃往了草原深处。

戎奴的母亲、妻子与孩童,都被留在了草原驻地。阿勒苏找到了阿娘,递给了她装着父亲首级的囊袋。

阿娘侧过身去,不让其他人看到脸上神情。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却并不落泪。

“你待如何?”她问。

“我要取代他们。”阿勒苏咬着牙:““乌契要我的性命,我就要夷了他们全族。然后再杀进郑都,亲手割下萧寻章的头颅,祭我阿爹。”

“好。”阿娘牵过一匹马,翻身骑了上去,说:“跟我走。”

阿勒苏领着余下部族,进了草原的更深处,那里寒风凛冽,那里终年不暖,那里有阿娘的母族——九越。

阿勒苏跪在外公面前,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褶皱。良久,他开口道:“九越与戎奴旧部草场间,横亘着柔桓。”

阿勒苏重重地磕了下去。

老人叹口气,说:“依例,一人一匹主马一匹副马。去吧,柔桓在西边。”

“外公,斗胆问一句,水源离柔桓驻地相隔多远?”

老人报了个数字,阿勒苏再叩首,退下了。

萧寻章此刻正立在皇帝寝宫外候旨,陶道常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同样等待着殿中的消息。

萧寻章是被萧成棠八道手令急诏宣回的,他本该在前线战场拼死搏杀,而今却被卸去了寒甲披挂,一身轻裘地站在宫外长阶下。

听到动静,萧寻章垂在身侧的手习惯性地抓握一下,策马日夜疾行被缰绳磨出的血痂隐隐作痛,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入宫时,他的剑就已被扣下了。

宫中的旨意没等来,等来了前线的战报,萧寻章听到殿内的啜泣,信使的声音落入他耳中:“谢将军,殉了!”

萧寻章面无表情,低眸望着地面,连个眼神都不屑分给周遭。他就那么孤僻冷淡地站着,却无端生出一股见佛杀佛的气场。陶道常清晰地感受到,萧寻章生气了。

萧成棠坐靠在床榻上,一阵剧烈的咳嗽,拿开捂嘴的帕子,盛知锦慌乱地将帕子对叠,不让他人看到其上血迹。

“算了吧。”萧成棠拍拍盛知锦的手,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宣楚王、陶相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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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寂灭

“宣楚王、陶相进殿——”

陶道常眼珠动了动,余光瞥见萧寻章不知何时已敛了通身的杀戾气,还如旧时清冷,目不斜视地进了萧成棠的寝宫。

陶道常落下一段,跟在萧寻章身后,跪在了天子榻前。

萧成棠的床与堂前垂着珠帘,他在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摆摆手,侍立两侧的宫女上前,把珠帘拉开,露出了皇帝那张因久病而苍白憔悴的脸。

平心而论,若是不病,成棠帝看起来会远比现在有威严的多,萧家子嗣生得都好看,是金玉妆出来的贵气。可这一代兄弟三个,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纵使如此,也看得出是萧成棠与萧成棣长得更像些。棠棣相生,唯独萧寻章,漂亮得不像皇家子,更像个为祸江山的妖邪。

哪怕他在前线步步为营,为筹措粮饷殚精竭虑,依旧君恩不私,无人可信。

在这皇城中,他从来不是受眷顾的那一个。

萧成棠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声,他侧过一些,上半身被盛知锦扶着,抬了抬手指,说:“将你们召来又不宣见,一连在宫外晾了几日,朕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气,只是朕每日里清明的时间实在太短,待朕去后,还得仰仗各位替朕,朕的子嗣看稳这江山。”

萧寻章俯身跪拜下去,说:“皇上真龙天子,必当万寿无疆。”

萧成棠虚弱地笑说:“打小你就与朕不对付,一句吉祥话都不肯说。临了了,你竟愿意来哄朕了,真是不合时宜哪!”

萧寻章说:“我生来不合时宜。”

“你看看,”萧成棠猛烈地咳嗽起来,盛知锦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好一阵才平复下来,对盛知锦道:“还是这副作派。”

“寻章。”萧成棠难得没有叫他楚王,沉吟良久,似是在缅怀什么。他说:“朕膝下子嗣单薄,惟修远一子耳,修远尚未足岁,临朝理政之期遥遥,盼你这个叔父多多提携。”

萧寻章仍伏跪在地上,不肯谢恩。

萧成棠说:“枢密院,还归你管,我不插手,日后也不会有人插手。你就暂且当个几载摄政王,也算是你我兄弟一遭,全了手足情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寻章伏得更低,大声道:“臣弟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陶相。”萧成棠叫道。

陶道常跪得远一些,应道:“臣在。”

萧成棠朝他招招,说:“你近前来,近一些。”

陶道常堪堪跪在了萧寻章身后。

“陶相啊。”萧成棠慨叹道:“朕记得你在父皇在时,便入仕了吧。”

“是,”陶道常答道:“嘉弘朝时,臣不过一介无名文官,仰仗陛下青眼,如今才得了拜相之身。”

“真可惜朕在龙椅上的时日太短,短短数载,竟又要你来看顾我的孩子了。”

陶道常说:“小太子龙章凤姿,必能使得国祚绵延。”

“才几个月,说什么绵不绵延的。”萧成棠眼神晦暗下去,说:“将来的事情说不准,只一条,修远临政前,你永远是朝中首辅,好好替朕监察着百官。”

陶道常尚在壮年,官帽下却藏着丝丝缕缕的白发,他叩首谢恩:“臣领旨。”

“知锦。”萧成棠已经咳不动了,他珍惜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声音小下去,整个人几乎在靠盛知锦支撑着。

盛知锦扶着他的手,柔声道:“臣妾在。”

“你是朕的皇后,”萧成棠说:“朕与你,自潜邸至皇位,多年夫妻,感情甚笃。回望半生,难免颇多遗憾。唯遇你,朕从未有过纤毫悔意。待朕去后,恐你为世家所制,便将玉玺留给你,还有护卫天子的皇城司,也一并给你,待修远成人,再交还与他。”

盛知锦压着啜泣:“谢皇上。”

萧成棠闭着眼,桩桩件件回想起来,突然道:“传成棣过来。”

盛知锦没听清,说:“什么?”

萧成棠抓着她的手摇晃道:“快传成棣。”

盛知锦慌忙拭了眼泪,对侍立一旁的秉笔太监道:“快传三皇子。”

“传三皇子——”

萧成棣年岁太小,此刻还养在宫里。太监一声通传,他很快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他知道皇兄生了病,可是病得如何有无人愿意告诉他,他只能从太监侍女越来越严的口风中推测,大概是日复一日地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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