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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碧(40)

他强行压下这不该有的念头,侧身卧在他身旁,掌心按在他背心要穴上,将自己的真气送了过去。两人练的都是邪道武功,原本同源,都是阴邪一脉,入体时虽然舒服,却会觉得身上一冷。

罗夜暝开始时打了个寒颤,但后来却觉得身上真气行走诸处穴道,比按捏抚摸更为舒服,这才知道是闻人昊用自身武功为他续命,不由有些吃惊。

「没有用的……」他微微挣了一下,被闻人昊抱在怀里。

他火热的怀抱紧紧抱着他,让他一惊,却发现真气并没有断绝,便知闻人昊是一心想救他性命,默然一叹,不再动了。

油灯点了两盏,照得房内尽是温暖的昏黄。

罗夜暝只觉得清醒了许多,那种浑身疲倦无力的感觉消散不少,竟然有了些精神。

房间里静静的,窗外似乎有雪声,轻盈地落到地上,更显得房中寂静安宁。

闻人昊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与他面对面躺着。

罗夜暝看到闻人昊的眼睛泛红,心知他耗费了许多心神,被他揽住腰时便没有挣脱,早已死去的一颗心却是跳得飞快。

他只觉得面颊也似乎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变得发热,只能强行忽视这种感觉,避开他的目光,不由得渐渐露出一丝笑意:「我家屋后种着一片竹林,刮风下雨时会有沙沙的响声,睡觉就会特别安稳。」

闻人昊看到他这笑意时,不由得心下怦然,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你是君子,自然喜欢竹林了。」

他的奉承简直是露骨了。罗夜暝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我们是青竹帮,除了豢养毒蛇外,自然会种竹子,那片竹林在我生下来之前就有了的。」

被他反驳后的闻人昊仍然脸皮极厚,赞美道:「种植竹林的令先祖,也必定是大大的风雅之士。」

「那片竹林其实是野生的,很多年前就有,不是我家先祖种的。春天发竹笋的时候拿来炒肉倒是很好吃,又不是紫竹能做箫,有什么风雅的。」罗夜暝不想与他多说话,却又觉得闻人昊狗腿得让他心疼,「好晚了,该睡了。」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就好了。」

若是往常,罗夜暝只会当他是说笑,但此时看他双眼泛红,目中不仅有疲惫之色,似乎还隐隐有一层水光,不由呆住。

闻人昊发现他瞧着自己,便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掩饰心中的悲意,心中更是发苦。也不知他若是闭目不醒,从此去了,自己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习惯了他在身边后,便越来越觉得以前纵情声色的日子是多么可笑无聊。

「看什么,不是说困了么,快睡你的觉吧。」他粗声粗气地道。

罗夜暝心知他是真的在为自己伤心,心中一个角落处忍不住雀跃起来,口中却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竟然还哭呢。」

闻人昊这次却没有反驳,凝视他半晌,才道:「我也不知怎地,遇到你,就变得幼稚了。」

罗夜暝呆了呆,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哀伤又涌了上来,柔声道:「如果我这次侥幸不死,希望以后能和你做朋友。你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闻人昊皱着眉头,略显暴躁,「你若活下去,我们便做一辈子夫妻,你若……若是抛下我去了,那我只好在你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以后合葬吧。」

罗夜暝细细思量了片刻,认真地道:「以后你拿这句话去哄别人,会比别的话更有用些。」

闻人昊气得血脉逆流,嘴里却是苦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别人听到这句话只会生气,他们只想和我花前月下,却不会愿意和我艰难困顿地过着这种痛苦不堪的日子,彼此怨怼后,还要埋在一起,只有你会当成是甜言蜜语──难不成你会为这句气话心动?」

他讽刺地说完,却见罗夜暝面颊有些病态的嫣红,甚至避开他的目光,连身子也转了过去,口中说道:「睡了,不说啦。」

闻人昊心中狂跳,他忽然觉得说不出地紧张害怕,便如初识情滋味的少年,既冲动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心下一片温柔,仿佛有春水在心底满溢开来,低声唤道:「夜暝,夜暝……」

罗夜暝鼻息轻缓,却是再没发出别的声音。

虽然没说话,但仍然能看到他耳垂微微红了,显然很是欢喜害羞。

闻人昊感到身上发热,似乎只有冲出门去,在雪地里大叫大嚷几声才能冷静下来。却是不敢吵醒了他,只慢慢低头,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不管你打我骂我也好,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快些好起来……」

原先只怕说得越多,越会遭到他的反感,此时却知总有一句会落到他的心里,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不由痴了。

***

以内功护住心脉是一种很是高明的武技,只是运功的人花费了十倍心力,伤者也只能好上一成,而且若有闪失,便是气血汹涌,走火入魔。也亏得闻人昊内功深厚,若是旁人连续七、八天地给他疗伤,即使有这么深厚的武功,也只怕早就累得趴下了。罗星曜的武功和罗夜暝同源,却没学过疗伤之术。想必独尊堡中有不少武功心法,闻人昊学过也不足为奇。

罗夜暝能坐起来时已是九天后,然而这小小的好转已能让闻人昊喜之欲狂。

「闻人昊,你憔悴多了。」罗夜暝打量他半晌后说道,「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俊美了。」

闻人昊脸上的笑容登时凝滞,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才醒过来,不宜多说,吃些东西罢?」

罗夜暝这才发现自己也不知躺了多久,口中尽是药汁的味道,也不知是何时吞下去的,亦或是闻人昊以口相哺。

他不敢多想,看到闻人昊端了一碗参汤来喂他,便就着他的手喝了许多,都没有品尝是什么味道。不过他病得太久,味觉没有完全恢复,也吃不大出来。

闻人昊喂他喝完,看到他嘴角有流出的汁液,便用唇吻去了。

他做这一切时自然而然,显然在这段罗夜暝并不知道的时间里习惯了的。

「参汤好喝就自己去盛一碗,不要舔我。」他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到。

闻人昊却是听到了,笑吟吟地亲了亲他:「不如你好吃。」

罗夜暝面颊泛红,眼睛不知看向哪里,找了个话题道:「你来找我,致青怎么办?」

话一出口,不由得暗暗后悔。他这话无疑是提醒闻人昊了。若是不提,还能假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和闻人昊多相处些时日。可是一提,闻人昊免不了要记得许致青的好了。

那个俊美儒雅的少年的确是极好极好的,自己的确远不如他,他值得最好的对待。

罗夜暝黯然笑了一下。

在许致青甩掉自己时,自己能挥剑斩断情丝,而对于闻人昊的感情,却是拿得起,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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