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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52)

作者: 叨叨羊的山坡 阅读记录

*

一路上很奇怪,秋云尘觉得。

进城时的盘查很严,他知道各方势力都在寻他。可无论进哪座城,都毫无阻拦地被放行,连上马车来瞧一眼的都没有。

一行五十人以上的队伍,大摇大摆地进城,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他不敢相信重明教的能力有如此大,若是连官府都能收买了,还要他们这些武林各派有何用,不如让魔教统一江湖。

到城里歇息的次数很少,多数都是宿在荒郊野外。每回离开车厢,都会被罩上一层黑布,他只能凭听声来判定自己身处何方。

到达胡城时已是深夜,许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秋云尘难得出了马车透气,还住进了城中最大的客栈。

他终于知道为何无人盘查这支队伍。

所有重明教弟子皆穿黑衣,外袍后用银丝绣了五只信鸽,马车上刻了聚器门的标志——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难怪,难怪……

没想到聚器门竟和重明教狼狈为奸!

聚器门归属朝廷,乃江湖中最富裕的门派。每年通往南北的商队数都数不清,只要携带通行令牌,即使已经宵禁,也可进入任何一座城池。

不过聚器门敢与魔教合作,就不怕上头追究彻查,惹恼朝廷?同时秋云尘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利益,能让一向中立的聚器门向重明教伸出结交之手?

可事实总是出乎人意料,在他看到端坐于客栈内的聚器门少门主——商千羽时。

商大公子从不委屈自己,因此这客栈早在其入住当天,就被整个包下,里面一应物品皆按他喜好供应,甚至连客栈原本的厨子都暂时回了家。

“秋盟主,好久不见。”

刚一跨进客栈大门,商千羽就笑着迎了上来,整个人依旧捂得很严实,大半张脸都遮在了毛领里,只露出额头和两只眼睛。

小童间颜抱剑立在他身侧。

他们身前的桌子上,饭菜还冒着热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知晓商千羽与魔教有联系,秋云尘也还是点头回应,“商公子别来无恙?”

“无恙,劳烦秋盟主惦记。”

说着商千羽又看向姬挽青,“属下近日新得了个精通南北菜肴的厨子,想必教主十分需要。”

“嗯,有心了。”

也不管秋云尘心中掀起多少惊涛骇浪,姬挽青只揽着他入座,伸手拿了桌上的蜜桔,仔细剥好喂进他嘴里。

商千羽也坐了下来,“一路上我都打点好了,明日拿着我的令牌就可通行无阻,七玄洞和其他门派的人我会想办法拦住。”

“辛苦了,你先去歇息吧。”

“是。”

明显就是吩咐下属的姿态,姬挽青看起来没有一丝不自在。

口中的蜜桔咬下便汁水四溅,甜得有些腻人。吃完一整个后,秋云尘就不得不饮了些茶水去味,并拒绝了姬挽青剥开的第二个。

等用完晚饭,他们上了三楼。

秋云尘始终没有问过任何问题,只做个旁观者,上楼后也由着姬挽青替他洗发沐浴,最后钻进早已暖好的床铺。

发丝已被姬挽青用内力烘干,他躺在里侧,盯着屏风后那道模糊的身影,心中竟有些微慌张。

面具后的脸他十分熟悉,熟悉到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姬教主可真是谨慎异常,到现在还不肯以真面目视人。”

头一回听秋云尘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姬挽青新鲜得很,他低头坐在床边,无奈道:“非我不肯叫你看见我的脸,只是我长得奇丑无比,怕吓着你。”

他们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扑到秋云尘脸上,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眼神有些飘忽。

他们曾同床共枕,曾相拥而眠,即使分离许久,身体的记忆依旧存在。

姬挽青用双臂将他固定在身下,温柔地覆上他的唇。只是轻轻地舔舐,却让他忍不住抱紧身上人的腰,迎接这场久违的亲近。

客栈里都换上了重明教的人,陆明向来是贴身伺候主人的,因此撂下邀他一同喝酒的右教使,上楼去问还要不要换水。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还未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细碎的喘息和低吟,他的手即刻僵在了袖子里。

“都说了来陪我喝酒,现在知道为何了吧?”梅楚江拎着酒坛靠在柱旁,朝他眨了眨眼。

“你怎么不说清楚?”陆明简直想一头撞到柱子上。主人武功深不可测,他走路又未曾收敛,恐怕早已惊动了里面的人。

听墙角虽不是头一回,可听主人的墙角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你自己蠢怪谁?”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事情,偏偏这傻小子毫无所知。

梅楚江扯住陆明的衣袖往楼下拉,“行了,陪我喝酒去,商公子家酿的新品,得尝尝。”

*

秋云尘累得快睁不开眼睛,姬挽青细细擦了他身上的汗,各处清洗了一遍。替他穿上中衣后,再叫人来换了被褥。

“云尘,困了?”

差一点就进入梦乡,秋云尘瞪了一眼吵他入睡的混蛋。

这一眼毫无用处,姬挽青的目光柔得快能滴出水,他牵起朝思暮想之人的手,覆在自己的脸庞。

秋云尘猛地撑起上身,五指在姬挽青脸侧摸索,然而半晌过去,他并未摸出什么。

不是人/皮/面具……

“你果然还是在意”,姬挽青叹了口气,抓住秋云尘的手,“云尘,我原本就姓薛,薛淮玉是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所以他们本就该生得一模一样。

秋云尘惊地睁大了双眼,他听说薛家共有三子。长子薛淮君,继承其父家业,从商。次子薛淮玉,师从逍遥门,习武。而三子薛淮昭,早在六岁时就已病逝。

如今再次提起往事,姬挽青只记得他六岁那年同兄长偷跑出门,要去瞧六里道新来的杂耍班子。

看了一半饿了肚子,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趁兄长看得着迷,他偷摸出去,想买点儿东西垫垫。

可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去。

十八年前重明教还有余孽散布在武林各处,为练邪功到处抓年幼的孩童,薛家的孩子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他杀了先教主,坐上那个用鲜血浇铸而成的高座。

“你是,薛淮昭?”

“不,我是薛淮玉。”

见秋云尘不解,姬挽青解释道:“淮昭从小身子就不好,寻了许多医师都无解,最后有个道士上门,说他是被恶鬼缠了身。

这解决的法子就是将身为孪生兄弟的我们替换,以此瞒过恶鬼,所以我们就换了名。”

姬挽青没有说出口的是,为了彻底骗过恶鬼,那个被换过去的孩子必须真正死去。所以他被重明教抓走,并不是一场意外。

可惜他没死成,早在他把薛淮昭关起来,替换其身份进入薛家的时候,他那个愧疚了十八年的兄长就已经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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