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10)
“咱们谁跟谁啊，是吧少爷。”
——
寿宴那天，整个逍遥门热闹非凡。
像秋云尘这等提前到逍遥门的还是少数，多数武林人士都等寿宴当天从铁索上来献礼，以此一展风姿。
也算是整场宴会的重头戏。
万厄山共五条铁索，从四周山峰上连接到山门，这五道关口都有弟子把守记录。
三月廿四辰时末，逍遥门山门大开。此时太阳高升，掌门段如海携女等候在正门广场，右侧新任武林盟主陪立，左侧空崖派副掌门端坐，以及掌门夫人娘家大哥——白霜城陆家家主。
各路人马齐聚于此，秋云尘倒是把在场的武林前辈年轻俊杰认了个脸熟。与武林盟交好的独孟山、沙环派、南渊山庄等自不必说，当初秋老盟主去世就前来吊唁过，那些小门小派以及逍遥门地界上的家族也寒暄了几句。
得到的无非是“秋盟主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这样的说辞，还有夸他“年轻却稳重”的话。
自诩轻功好的侠客们从铁索上来，一时间只看到各处似飞燕的人群，好不精彩。
复有夹杂着内力的唱礼声在四处不断响起：
“广湘城林家献南海夜明珠两颗——”
“沐风阁献玛瑙手钏一对并字画两幅——”
诸如此类。
都是些不太稀罕的玩意儿，直到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聚器门献绝品剑一柄，聚宝楼一座。”
顿时所有人都向远方看去。
只见四人抬着顶乌黑软轿，脚尖在铁索上轻轻点过，转瞬间便到达了广场。轿沿边抱着长剑的白衣小童弯腰掀起帷幔，轿中就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广袖黑袍，长发披散，一根桃花枝别在耳后。他右手握着把扇子，左手攥着小童的手臂，似要将全身力气都压在小童身上。他系着纯黑的狐皮大氅，衬得那张脸白皙若雪，额间疤痕犹若桃花，一双狐狸眼含着笑意，偏头斜睨着众人，眼中自有万千风情。
这是一个媚到极致的男人，骨子却透露出慵懒的气息。
小童伸手把人从轿子上扶下来，面对着逍遥门掌门，“聚器门祝段掌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并怀中长剑一起送至礼台处，“我家少门主说了，掌门佩剑‘葛艾’多年前被魔教余孽损坏，今聚器门便献上前长老蒲金遗留的“音棠”以表庆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那柄看似普普通通的剑上。有人不可思议问道：“这，这真的是那柄可与神剑‘玉苏’争锋的‘音棠’剑？”
秋云尘也不禁看向礼台处。百余年前剑神沈故一剑封神，创立逍遥门，其佩剑就是“音棠”。此剑是铸剑大师郝棠仿神剑“玉苏”所铸，赠予好友沈故。
后来剑神之子沈卓带着这把剑游历江湖，途中被人围追堵截，一姓蒲的侠士出手相救，后两人结为金兰之交。
沈卓一生无后，只收了两个徒弟。他临终前把“音棠”交予蒲九云，让其保管，说等以后逍遥门有了承袭他父亲之人再交还。
这一保管，就到了现在。
昔人已逝，剑却被蒲九云后代——聚器门长老蒲金封存保管。后来放置于聚器门总部，作为镇店之宝。
这是一柄只在过去和传闻中出现过的剑。
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难不成逍遥门出现了可与剑神比肩之人？
众人都看向了逍遥掌门段如海，可段掌门却只盯着剑出神，好一会儿才抱拳道：“少门主有心了，但段某惭愧，配不上这柄神剑。”
聚器门少门主却只笑笑，没有答话。
而身旁小童直直看向之前说话的那人，“聚器门以信誉为重，绝不诓骗任何人。”
“各位既然信不过，不如打开一看？”
站在远处将众人神色看遍的聚器门少门主摇着扇子，慢悠悠走来，众目睽睽之下，就要拔出剑鞘——
“且慢。”
段掌门阔步走下台阶，“聚器门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剑久不见光，开鞘必要饮血，今日是老夫寿诞，还请少主和各位移步正厅，小聚片刻。”
“至于这剑嘛”，段如海将“音棠”双手捧起，“老夫亲自放好，等明日，便让大家一起开开眼如何？”
东道主都这么说了，饶是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好当面说出来。众人便纷纷点头，随引路弟子进入正厅。
有了聚器门这等宝物，乃至后面沙环派和七玄洞等大势力的礼物送上都没有如此打眼。不论是神剑“音棠”，还是日进斗金的聚宝楼，都是天大的手笔。
正厅里布置的喜气，端茶送水的小厮和侍女如流水般来来往往。秋云尘被段如海拉到主桌坐下，同桌的都是七玄洞副掌门，沙环派长老，和段家有姻亲关系的亲戚之流。
他甚至还见到了聚器门少门主商千羽。
秋云尘一个小辈，即使身份在那儿，但还是被人以逍遥门未来姑爷为由灌了不少酒。
午后秋云尘回到客院歇息。即使用内力逼出了酒气，但还是有些头昏脑胀。花寒刚端了碗醒酒汤进屋，就见他家少爷披了外衣正在洗漱。
“少爷，段大小姐着人送来这个，快喝了吧。”
花寒朝他努努嘴，“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还在外面等着，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秋云尘把辛辣的醒酒汤一口闷了，又仔细穿好外衫，才推门出去。
粉裙丫鬟朝他行了一礼道：“秋盟主好，小姐让奴婢把东西亲自交到盟主手中。”随即奉上一根拇指粗细的竹节，上面还系了红丝。
“什么东西啊？还神神秘秘的！”花寒瞅了一眼，见秋云尘一直不打开，只好退至廊下，“行了，我不看，不看总行了吧？”
解了红丝，竹节分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纸条。
上面写着：“戌时初小花园请君一见。”
纸条上的字娟秀灵动，但力道十足，比从前往来书信中的字迹更多了分别样的气势，可见主人也是如此。秋云尘不禁觉得，这样的妻子倒也很贴合他的心意。
黄昏时刻，秋云尘如约而至。花园里种满了南方常见的花，如水仙、红梅、海棠、金腰儿等，一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春景，美不胜收。
渐渐昏暗的天色里微风拂过，挂在亭阁中的灯笼照亮了前路，也让秋云尘一眼便看见四角亭里立着的佳人。
佳人比花更娇，弱柳般紧拉着身上的披风。
段离鸢远远地就笑了，软软叫了声：“秋盟主。”等人走近，一杯热茶递上，“今夜风凉，是离鸢思虑不周，还请秋盟主先暖暖身子，不如我们移步，不在此处受风？”
秋云尘伸手接过茶杯，两人指尖相触，段离鸢猛地收回了手，眼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大小姐无需对云尘如此疏离，直呼我名即可。”秋云尘抿下茶水，放回亭中石桌，“我们去那边说话可好？”
他所指之处正是建在池边假山上的摘星阁，那里地势高，内可避风，又可收揽四周景色，还能看到前方院落以及漫山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