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沉入海底(55)
要是祝安屿是清白的，那么很有可能被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掳走，生死未卜。如果他是凶手，那么和不绪犯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个失误，还是在他的最后一个案子里，无论哪种结果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和不绪反应比他想象中的快一些，他抬手挡在庄睿面前示意自己没有大碍。他先前在祝安屿的手机上面装了定位，所以很轻易的查到了手机的定位，是距离市区以外的某个县城草垛里。
祝安屿不可能那么快出现在别的地方，而且一开始难以接收到准确的手机定位，可是却在最后一刻精准的定位到了那个县城，极有可能手机周边有信号干扰器，最后才遗弃在那里，故意诱导警方搜查。
本以为给祝安屿一部装有定位的手机是能够更好的掌握他的行踪，没有想到反而是推向绝望的另一种方式。
现在已是深夜，距离祝安屿失联快要24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对和不绪来说都带有未知的恐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进入这行竟会有如此害怕的时刻，这或许已经超出了职业所带来的感情，但是他此时不想深究这一点。
再打最后一个电话吧，之后他不能继续停留在原地，他要把这项工作交给其他人。
“嘟…嘟…，咔嚓。”
对面传来话筒接通的声响。
“祝安屿。”和不绪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本以为还会是无法应答的录音，没想到对面竟然没有任何回应，电话就这样保持着接通状态，这令和不绪猛然起身，示意旁边的接线员搜寻对面手机的信号。
很快，信号搜寻机上有了结果，目标正以较快速度向海关行驶。
终于找到了线索，庄睿快速拨打蔡浩言的电话，此时的蔡浩言和孟旭就在海关附近搜索可疑人物，他们预判对方很有可能会出国，所以在飞机场，海关，火车高铁站都安排了人手。
通知完蔡浩言，庄睿又紧急联系了交通局，想通过控制道路红绿灯时间来拖延对方前进，然后他和蔡浩言两头夹击，除非对方插了翅膀，不然就是瓮中之鳖。大家一起办过许多案子，早就培养出了默契，所以只要一个指示就足以明白当下做应该做的事。
一切准备就绪，和不绪和庄睿以最快速度向信号发射的地点进行追赶。
随着车辆穿梭在繁星下不断旋转的身影掠过眼前，和不绪觉得自己距离祝安屿更近了一些，他的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生怕错过电话里的关键线索。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细微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也许对方现在的情况无法开口，也有可能是嫌疑人故意引诱，这一切都在海关成功拦截了某辆可疑车辆后有了结果。
“驾驶位上司机名字叫做王小六，副驾驶是他的父亲王老六。”红蓝色警灯明暗交错，在已经被警方封闭的路段，交警对和不绪简单说明着情况。
这对父子天生狡猾，他们一个故意饮酒创造出无法开车的条件，另一个面对交警则是表现出一副焦急的模样，遇到检查会以父亲酒精中毒就医为借口逃脱，一般碰到这种情况，交警只要确认驾驶员没有酒驾，车辆证件齐全就会放行。
但这次这个方法行不通，交警事先接到通知，要求在公安系统上查询每一个车牌的详情，然后发现王老六的车是辆**，且王老六名下近三个月以来换了十几辆不同的车，蔡浩言敏锐的察觉到此事有蹊跷，三个月前正是连环杀人案的开端，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出现。
这一拦截，直接将这对父子当场捉拿，并在后备箱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赵凡柔和遗体的残片，以及那部一直保持接通状态的手机。
赵凡柔十分虚弱，她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也没有好好吃饭，一直待在冰冷的地窖，即便这样还能够保持意识已经是拥有很强大的精神力了，这令在场的同僚们十分动容。如果她就这样在车上一睡不醒，那么她无法看见今晚的星星。
“和...和队。”柳子岐本想扶赵凡柔上救护车的，但是赵凡柔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扒着车门冲着和不绪的方向喊道。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和不绪快速走近，不明朗的面容上褪去了赵凡柔看惯的从容不迫，大概和不绪这幅模样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嘴上说着“不着急”，可其实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结果。
“救救...他，他在一艘船上...，他们要去A国，他会被他们杀死的...。”赵凡柔眼眶炙热，虽然她不知道祝安屿的真实身份，但是她知道祝安屿对自己没有敌意，而且还用这种方式救自己。林渊的具体计划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意识模糊期间听见了A国这个字眼。
前往A国的船？
和不绪仅仅反应了三秒，随后快速拨通了姜霞云的电话...。
毛毛细雨转变为黄豆大小，天空厚重的乌云覆盖在轮船的上空，即便这个时间甲板上有人说话也不奇怪，这艘黑船偶尔也会出现死伤的情况，要是多管闲事反而会被波及。
“你说自首？”祝安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可是你已经伤害了那么多人，她们难道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她们能和我比较？”祝安以将刀尖冲着天空旋转挥舞着，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祝安屿不明白，为什么弟弟会变成这样，他也许很会伪装，在外人面前装成乖乖子的模样，其实早就已经性情大变。
而这一切，祝安屿都似知非知，他年少时登上领奖台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弟弟极度扭曲的面孔，他认为弟弟一定会有所改变，所以他选择了视而不见。现在他对当初的决定十分悔然。
他将头埋起，膝盖弯曲，想将自己的过错全部压在身上，他跪下了，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的额头紧贴地面，身体最大限度的伏在对方眼下，“求求你，不要继续这样。”
祝安以的动作停顿，尖刀不自觉脱落于掌心，他没有想到祝安屿竟然会这么卑微的恳求自己，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景象吗？
可是...好像没有满足的感觉。为什么这个人要和自己长得这么像？他仿佛在看着镜中的自己跪地求饶一样。
“只是下跪根本没有诚意吧？如果你能从这里跳下去，”祝安以耸肩笑道，他觉得自己很适合扮演反派的角色，“我也可以听你的话。”
暗波汹涌的海浪拍击着船身，这骇人的声响在甲板上能够听的一清二楚，林渊的身体已经被海水吞噬，祝安屿抬起头，不假思索道，“只要这样就可以吗？”
“什么？”祝安以感到不可思议。
祝安屿起身，毫不犹豫的抓住船檐，这次换祝安以一动不动，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可以毫不留情杀死帮助自己的林渊，却唯独不能看见祝安屿死。他想伸手阻止，可惜没能做出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