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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时晴(39)

作者: 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婚戒是一对莫比乌斯环,形状是数学里无穷大符号∞,代表时空的无限可能性,也象征亘古永恒。戒指内侧是两人的名字,相亲相爱地刻在一起,过往,现在,未来,永不分离。

那天晚上,秦峥不顾他求饶,硬是没放过他,还说这是在补偿浪费掉的那些光阴,从此只争朝夕。

秦峥以前不注重节日,也不在乎仪式感,但初夜满一个月当天,秦峥没去公司,说要搞个纪念日,兴致勃勃去超市买菜,推着购物车夸口要做菜给他吃。最后贡献了一个糖拌番茄,他好高兴,连汁水都喝得一干二净。

那天秦峥也好高兴,翻来覆去需索无度。他累瘫了,第二天起床,洗把脸就回卧室了,但窗帘拉开,秦峥在花园跟索索玩球,他气坏了,自暴自弃地躺下了。

秦峥抬头看见他,啃个苹果晃上楼,冲他露出邪恶笑容,他赶紧说今天休战,但秦峥哼着歌,压上他说:“不准。”

在云州定居多年,他不大像个香港人了,但还保留着饮食口味和听音乐的喜好。他的歌库里多是英文歌和广东歌,秦峥也听熟了。

“我一天不可无春色。”秦峥如此唱过,也如此身体力行过。他凝望秦峥的侧脸,极温柔的暗光映衬下,男人硬朗的轮廓多了几许柔和,出奇的英俊,他情不自禁地说,“想了。”

秦峥吻得他身上吻痕爱印又多了数处,但没有再行动下去,丢开他:“你太累了,我们再休战两天。”

秦峥根本不是蓄势待发还能控制得住的人,他咬唇,秦峥不会是因为他家老头不认同,想退缩吧?不可能啊。他试探地跨坐到秦峥腿上,挡住他看剧的视线,秦峥的手探向他睡袍:“我帮你。”

他说不用,讪然起身:“我去弄点喝的。”

秦峥扬声道:“别喝咖啡。”

他听话,调了两杯酒进来。秦峥继续看剧,他背靠着秦峥的背浅斟慢饮,忽然想起秦杉说的那句话:“我很羡慕他们。”

有天秦峥出差,他去找秦杉咨询定制料理台。乐有薇的养父说秦杉在书房,他以为秦杉在工作,轻手轻脚上楼,正待敲门,他听见里面隐有女声,以为有朋友来探访秦杉,没进去。

不多时,秦杉独自下楼,抱歉说刚才忘记看时间。他向楼上望去,颇觉纳闷,方才他分明听到秦杉也说话了,其实只是在看影视剧?

他没多想,之后有一天,他陪孩子们玩捉迷藏,轮到他藏起来,他躲去露台。孩子们没找到他,他乐得在月季花墙下晒太阳,秦杉拿着笔记本电脑来了,没发现他。他想打个招呼,但秦杉边走边说话,他便没去打扰。

秦杉有自己的建筑事务所,很少在家里办公,居家时常常独处。他听了好几句,才意识到电脑里的女声来自乐有薇,秦杉是在跟她对话。

乐有薇发病住院前,一直在工作。每次她上拍卖台,秦杉都请摄影师摄录,保留了她生前诸多影像。

浓郁的花香里,秦杉喝茶看视频,手上折着一只只纸飞机。他听出乐有薇在主槌一场明清家具拍卖会,秦杉自言自语说,当时坐他前面的男人盯上一件紫檀博古架,但价格远超他妻子的心理预期。男人本想再举牌,妻子按住了他的手,下一口时,男人想举另一只手,被坐在左边的弟弟按住了。

男人双手都不自由,错失了心仪之物。秦杉笑着问:“你还记得这件事吗?今年的秋拍,那件博古架又会上拍了。刚才我在拍卖图录上看到了,不晓得他还会不会到场。”

屏幕上的乐有薇开始介绍另一件物事,秦杉静静听完,对她说:“海天广场对面要建个剧院了,我想接下来。它规格很高,以后会举办很多音乐会吧。下周我要带两个宝儿去城西听古琴演奏会,里面有一张琴,是当年从小粟野柏那里得到的,对了,路老师做配乐的武侠电影年底要上映了。”

秦杉诉说这一切的时候,神情轻松,语气也不感伤,好像在跟乐有薇面对面说话。他坐在花下,不敢发出声音,心里异常难过,此时靠着秦峥,仍觉难过。

他第一次去秦杉家,看到门廊挂有一对精美的宫灯,进门发现家里的灯非常多,照明极佳。秦峥说乐有薇喜欢家里灯火通明,还收藏了数量可观的灯具和烛台,他便想起在叶之南家那批被锁起来的杂项,其中有数盏民国时的油灯。

同样的爱意,有人能亮堂堂地昭彰,有人藏于暗室,但失去的痛苦,或许是一样的。

在剑桥念书时,他读到过很多诗词歌赋,想到秦杉家那一盏盏璀璨的灯,便想到纳兰容若的一阕词:“山一程,水一程,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故园无此声。”

那黄莺出谷般的动听声音,再也不能响在秦杉耳旁了,他只能听一听爱人曾经的声音,却不能再触碰到她,他痛不可当,泪意磅礴。

秦杉说很羡慕他和秦峥,是因为两人能够相守,能够互相凝望和聆听吧。可是自己比秦峥大9岁,将来先走了,秦峥怎么办?他是真的舍不得留秦峥独自在这世上。

他没察觉到自己泪流满面。秦峥听见声音,关了投影看他,吓坏了,手足无措地搂住他:“是不是以为我在冷落你?不要瞎想好不好?”

能给秦峥留几个孩子就好了,可偏偏这件事做不到。他强忍住心口的痛意,勾着秦峥的脖子说:“你爸不认同,你有些压力,我都理解的。”

秦峥亲他吻他,惩罚式地咬他的唇:“你理解个鬼。我俩之间,始终是我爱你更多些,你能不能对我多点信心?”

他更加伤心,泪不可抑。他觉得自己好爱秦峥,爱得总想哭,总想为秦峥去死,是他爱得更多些啊。

秦峥哄不好他,急了,趴伏下去,他不自觉地绷紧了全身肌肉,半坐起身:“不要。”

秦峥恼怒地把他按进怀里。狂乱后,他溃不成军,秦峥眼中分外温柔:“父子斗法多好玩,我只有动力,才没有压力。”

他满怀幸福,在浴缸里睡着了。半睡半醒时,他模糊听到秦峥似乎打出了好几个电话。

半夜,他在床上醒来,秦峥抱着他,迷迷糊糊说:“我们都睡到自然醒,明晚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

他顿时后悔缠着秦峥交欢,被秦峥称为“非常重要”的事情不多,可见非同小可,他从床头柜的药盒里倒出一颗安神药吃了,昏睡过去。睡得充足些,他醒时才能保证清明的头脑,以便突击熟悉资料。

他一觉睡到快中午,吃完东西,他去衣帽间挑行头,秦峥亲了他几下,说:“等下去香港。”

他顿时警惕:“不去。”

蜜月时,秦峥就说要去香港,结婚了,必须去回个门。他说不用去,去年为着唐莎,他回过香港,从此他的家在云州。

秦峥说:“不去拜会老丈人,今后我有些事做起来就束手束脚了,该说的话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