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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时晴(24)

作者: 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去年,吴晓芸代表他就贝斯特大厦和天空艺术空间达成战略合作期间,这间办公室就在装修了。天空艺术空间有数间展厅,经常会针对艺术品风格对内部做些变动,他听到过装修声响,但没太在意。

办公室以软装为主,动得不大,晾了有半年了,陈列很符合他的喜好。叶之南一贯如此,礼尚往来,润物无声。

他在天空艺术空间有了办公室,不用再在公共休息室办公了,他被那人从头开始接纳了。他无限欢喜,又请秦峥下小馆子,但秦峥和元老们在竞标,他一个人去吃川菜,辣得涕泪齐下。

7月又要和叶之南团队去英国,在那之前,他夜夜加班,秦峥也夜夜加班,连碰面都很少。

临行前日,他向秦峥告假,秦峥跟人熬标书熬得双眼通红,他有点内疚,保证道:“我们这次行程很紧凑,你生日我肯定能回来。”

秦峥生日是8月8日,按星相学的说法,是太阳能量最足的一天,他觉得很准。秦峥轰他走:“忙你的去。”

相识11年了,少年步入而立之年,30岁,是一定要好好过的。出差尾声,他放弃伦敦佳士得的中国宋元名画专场拍卖会,提前回云州,但秦峥和老陈等老臣在北京拿项目。

这场苦战他没参与过,帮不上手。秦峥生日当天,他本来想去趟北京,但知道他们没空也无心庆祝,听秦峥的意思,庆功宴比生日宴更值得一过。

他没让阿姨来做饭,照常游荡在街头,找到一家顺眼的本地菜馆进去。菜式水准却平平,蟹黄汤包也不甜,他胃口不佳,只吃了一个就结账出来。

缴纳停车费时,有只流浪狗耷拉着尾巴冲人叫唤,他回店里,店员正在擦桌子,他让人打包了他剩下的大半笼屉汤包,丢给流浪狗。

流浪狗是土狗和某种猎犬混的,摇着尾巴蹭他的裤管,它很脏,毛皮上生了疮,仰头看他,一双黑豆豆般湿漉漉的眼睛,像在流泪。

他走开两步,流浪狗跟上两步,他急道:“你吃东西啊!”

流浪狗仍仰着头看他,低哼着,像呜咽。他和它对视,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多少年前,他也曾如丧家之犬。

他抱起这肮脏的癞皮狗,就近找了一家宠物医院。兽医为狗做治疗时,狗疼得号叫起来,他不忍多听,拍了一张照片,再逐字逐句打下一段话,都发给秦峥:“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狼狈吧。那时我太盲目自大了,以为能当你的老师,但你才是重塑我的人。”

当面讲不出口,幸亏秦峥在出差。发出后,他很难为情,但秦峥没回复。他习惯了秦峥不回复废话,没太在意,虽然这些话是肺腑之言,不怎么废。

一周后,秦峥和项目组归来,下了飞机就找他:“喊阿姨来烧饭,我要吃这几样。”

从机场到家最多一个半小时,阿姨忙不过来,他帮着打下手。坐在门廊剥虾仁时,狗趴在他脚边玩,小风扇悠悠地吹,他不时向草坪尽头张望,等看到秦峥的车再让阿姨炒虾仁,冷了腥。

秦峥下车,狗大声叫唤,他拍拍狗,对它说:“他叫秦峥,会经常来,你要喜欢他,不要凶他,明白吗?”

秦峥冲狗打个招呼:“Hi!”再蹲下来摸狗的头,狗没躲,任由他摸,嘴里哼哼唧唧,秦峥问,“它叫什么名字?”

捡到的那天,宠物医院把狗洗干净后,他见狗毛发挺白,就叫它白白,但狗对这名字不上心,喊了总没反应,秦峥问:“男的女的?”

宠物医生说狗一岁半左右,换算成人类年龄,是少女,秦峥摸着狗的耳朵说:“那你别叫白白了,叫索索吧,索取的索,记得啊。索索,索索,快答应我。”

狗没反应。他笑,索索是刚认识没两年那会儿,秦峥玩的一款网络游戏里的宠物,是个粗线条暴力小妖怪。他喊声索索,狗仍没反应,他说:“哪天你又换宠物,它再跟着换名字吗?”

他不打游戏,秦峥骂声变态:“记性也太好了吧。”

他再喊声索索,狗竖了竖耳朵,秦峥拍手笑:“知道为什么要叫你索索吗?”

一人一狗都很想知道答案,秦峥牵着狗往屋里走,笑得很顽皮,仍如当年的少年:“你们粤语里,索是漂亮性感的意思吧,型男索女什么的。”

秦峥醒酒时,他拿出礼物,是一件签名版的落场球衣,秦峥最喜欢的NBA球星在场上穿过的。在英国出差期间,他走开了几天,去美国观看了那场全球瞩目的赛事。

弄到这球衣颇费周折,但显然又送对了,秦峥抖着它,眉飞色舞:“明天起,挂我办公室墙上。”

他很开心:“早知道你生日当天就送了。”

秦峥啊了一声:“我的生日礼物不是索索?”

他也啊了一声:“它不是礼物,它是我的狗啊。”

秦峥给他一个震慑的眼神,他拱手相让,天大地大,寿星最大。但秦峥太忙,他说:“养在我这里吧,你随时找它玩。”

秦峥不干:“已经是我的,凭什么还归你养。”

他和索索对视,索索蹭得他一腿毛,他说:“因为……我的院子比你大,它爱玩。”

这句话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秦峥把两瓶伏特加往他面前一顿,理由是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北京的投标他没参加,喝就是了,让老板高兴高兴。他喝得两眼昏花,秦峥掏出手机录视频,他去抢,没抢到就算了,录就录吧,他在秦峥面前经常丢脸,他不怕在秦峥面前丢脸。

两眼发直倒下去之前,无数个秦峥在眼前晃,他只来得及说一句:“你的睡衣在桃花心木衣柜里。”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上午,他在卧室的床上醒来,揉着昏沉沉的头去楼上。客房卧室的门没锁,他推开一条缝去看,秦峥穿着白色小格子的纯棉睡衣睡裤,睡得四仰八叉,索索蜷在床尾,也在呼呼大睡。

阿姨不住家,只是应他的要求来做午饭和晚餐。他随便吃了两片吐司当早餐,想起醉前挣扎着说的那句话,摇头笑了。

昨天晚饭开得早,吃完最多8点多,秦峥让司机过来载他回家就行,他却让秦峥留宿,可能是老记着自己买过睡衣,必须派上用场。

秦峥上次留宿,还是用石头砸他窗玻璃那晚。后来有天他在街上游荡,经过秦峥常买正装的品牌店,就进去买了几身衣物备着,省得又大清早把人赶回家换衣服去应酬,学无止境,当助理得随时弥补疏误。

买完正装,他买了睡衣,总不能让人和衣睡沙发吧。虽然秦峥再睡沙发,他照样扛不动。

秦峥起床时,他和索索已经沿着草坪跑了好几圈。秦峥换上了他买的灰蓝色衬衫,有点嫌弃:“休息日我还得穿得这么正经。”

做事还是不够细腻啊,他挠挠下巴,学无止境,学无止境。午饭后一起去买休闲装,半路上,他收到叶之南的信息,他很想要的那件仇英山水图,被叶之南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