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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时晴(16)

作者: 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岁月如梭,他跟贝斯特大厦现业主的五年租赁期快到了,但赚钱进度比原计划的慢些。他想转让收藏品,可那些画作和瓷器多是叶之南陪他拍得,要么来自叶之南主槌的拍卖会,承载了很多回忆,而且都是绝作,转出去,回来就难了。藏家都惜物,不像一座建筑物,价钱合适就能达成交易。

他向业主提出续租五年,但仍很发愁,再过五年,能买到它吗?是真的想像叶之南那样,跟心中所爱成为亲人,经常走动。他需要一件拿得出手的赔罪品,达成这一心愿。

他逐条审阅新版租赁合同,被秦峥看到:“业主也太能涨价了吧,别住了。”

他拧开钢笔签字,秦峥按住合同:“你不会担心没地方住吧?你可以住我这儿,我搬到三楼,二楼归你。”

他谢绝了:“你带女人回家不方便。”

秦峥说:“那么多房间,怎么不方便了,你也能带男人回来。”

他仍然觉得不合适,秦峥火了,拂袖离去:“你就继续住别人办公室吧。整栋楼都空着不出租,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变态的。”

楼下的花园里,秦峥走得飞快,还踢了一下雕花铁门,疼得龇牙咧嘴。他不禁笑,但秦峥就此烦了他,他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

晚上,他去一家粤菜馆打包几道菜,亲自送到秦峥办公室。秦峥果然又在加班,听小前台说,秦峥连午饭也没吃。

秦峥被他带得很习惯饭前先喝汤,但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也不让他这个首席助理协助工作。他坐在对面,有点慌,想服个软吧,却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秦峥喝着汤看报表,看都不看他。这些年来,他实在受够了被天空艺术空间的人冷眼对待,也实在不适应秦峥也这样待他,想到这人说他变态,他气冲头顶,脱口而出:“我不住那里了。”

秦峥看完报表,着手审读合同,依然晾着他。他心里很烦:“我明天就搬出来总可以吧。”

秦峥这才抬头,充满审视地看他一眼,他举手:“说到做到。”

秦峥说:“你先把二楼收拾出来。”

他摇头,秦峥瞪起眼:“你想住楼上?不行,楼上只能我住。”

他说:“我回家住。”

秦峥压根没想到他在云州有家,怔住了。他叹气,他家在叶之南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没种再住那里。

当年,他想跟叶之南做邻居,但他的飞晨资本大楼在贝斯特拍卖公司附近,住得太近,就太明显了,就寻了一处车程十分钟的地方,散步可达。

他家是以飞晨资本名义买的,公司被父亲收走后,家转赠给他,但只有使用权。高门大户,干不出让逆子露宿街头的事,那样有失颜面。

叶之南第一次去他家时笑过,花园大得离谱,能养大象。他说偏好英式庭院,叶之南就物色了园艺公司来打理,家中日用品是叶之南的生活助理一手包办的,他从香港搬到云州当晚就住进了自己的家。

古代书画对收藏环境要求很高,他的收藏室是叶之南请专业团队设计建造的,等他回香港把所有藏品都运来,公司事务理顺,叶之南邀请了一众大家去做客,还带了很多好酒,算是暖房庆祝。

那天众人都喝多了,叶之南留宿他家。清晨他醒来,坐在宽阔得能养大象的花园里,心满意足地想,总有一天,他要在叶之南枕边醒来,微笑道早安。

经叶之南引荐,那天之后,他和云州收藏界的大家们渐渐熟悉起来。在他和叶之南不来往的这几年里,每次他出入拍卖场和艺术场馆,大家们见着他了,都会打招呼。

决裂后,他重温一桩桩旧事,又痛又悔。叶之南待他无可挑剔,只因不能爱他,他就怀恨在心,对叶之南赶尽杀绝。秦峥咄咄逼问,他垂下头,说:“家里有太多回忆了。”

秦峥抬手,食指戳到他太阳穴上:“是家里吗,是这里吧。”

回忆像四壁不透风的墙,困住了他,是时候改变了。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发现,秦峥以前对他毫无要求,任由他随心所欲,但自从误会他跳崖之后,似乎就有计划地修正他了。

过于沉溺有没顶之险,他懂得秦峥的担忧,从贝斯特大厦搬出。一回到家,他就去收藏室看望心爱的珍宝们,阔别经年,着实想念。

秦峥请了十几号清洁工来他家搞卫生,还弄了个公司团建活动,地点定在他的花园里,不用说,是了无新意的户外烧烤。

英式花园的一大特色是草坪够大,有人在讲笑话,有人乐得前仰后合,就势在地上打个滚,他看笑了。秦峥以前最嫌弃同学实习的公司搞团建,总说万恶的资本家连员工的休息日都不放过,轮到自己也不例外了。

他和园艺公司签的是长约,他不在家里住的这几年,他们仍定期来打理花园,仍是他喜欢的清凉胜地。

又一次团建时,一对小情侣在草坪上打羽毛球,不时接个小吻,他突然想,把花园改成一个篮球场也不是不可行。虽然他不会真去干,但这么想的时候,他心情挺好。

秦峥端着一杯可乐晃过来,屈起一只胳膊,散散漫漫地搭在他肩上,观看着员工们玩耍,悠然道:“现在有很多不一样的回忆了吧。”

8月初,秦峥本命年的生日快到了,他去汀兰会所拿回那年想送给叶之南,但没能送出去的那支酒,它足够好。秦峥请他喝过很多能上拍卖场的好酒,他想投桃报李。

秦家人备了生日宴,他请阿姨操办的家宴在第二天,宾客只有秦峥一人。吃完饭,窗外飘起小雨,秦峥知道他很喜欢下雨天,走去开窗,一边说:“如果房间只有一种气息呢,很好办。”他打开窗,回头笑,“这样,就有很多不同的气息进来。”

他停住剔鱼骨的手,秦峥说:“要是蘑菇嫌吵,还可以这样。”

他看着秦峥,秦峥拿起窗台上的一只香薰蜡烛,做点燃状,他举杯:“敬哲学家。”

秦峥坐回来,夹盘子里的鱼肉吃,嬉笑着说跟心理医生待久了,难免近朱者赤。心理医生看待事物和人的角度不同,秦峥躁郁症康复已久,但项目很不顺利时,仍会去找心理医生说话,他很喜欢听那女人说话。

秦峥跟任何人都能说得神采飞扬,看谁都有闪光点,对哪任女朋友都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但分得也快,只想让自己快乐成长。他嘲笑:“有你不喜欢说话的女人吗?”

秦峥拉下脸:“有啊,我妈。昨天还让我去相亲,我又不是没女人。”

他说:“父母认为你想结婚的女人才作数。”

秦峥哈地一笑:“对我来说,结婚是最无聊的契约。”

吴晓芸是富贵闲人,有大把时光张罗这些事,还时常去秦峥的公司,他很看不惯:“她催得也太早了。”

秦峥把酒都倒进嘴里:“再催我,我就撺掇她男朋友逼婚,她一烦就没空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