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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寒门(92)

作者: 妙玉子 阅读记录

苏山未曾预料到黎王会在藏经阁内做手脚,还欲再争辩之时黎王却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国公爷是想让我使些手段送去你刑部,还是自个儿去?”

这日后。

承恩公府私藏谋逆贼人一事便闹了出来,往日里与承恩公府交好的人在暗地里慨叹一番,与承恩公府不对盘的人则在府中拍手称快。

尤其是成国公世子成惘,以及刑部尚书家嫡女秦媛,听闻此消息后喜得晚膳多用了一碗饭,嘴里只说:“早先便说过了,这等没有根基的人家都是起的快倒的也快。”

承恩公府的女眷一并下了狱,连带着陆让与苏月雪也因与承恩公府交从过密而被关到了刑部大牢里。

那大牢里昏暗腌臜得厉害,涵姐儿和念于都是没吃过苦的小人,早已趴在陈氏与苏月雪的怀里低声哭泣了起来。

苏荷愫却是四目张望,只盼着能在这大牢里寻见沈清端的踪影。

陈氏尚且还持得住,只是不明白明侦帝为何要如此放纵黎王,堂堂一等国公府又如何能因他一人之言而举家下狱?

陈氏想不明白,苏山也不明白。

虽则明侦帝还未下圣旨,那些狱卒们待他们也还算客气,给的牢饭总有些荤腥,不至于馊了臭了。

过了几日。

黎王屡次进宫,只催促着明侦帝早下决断。自黎王回京后,明侦帝便老迈颓丧了许多,鬓发间染上了一层霜雪,衬得他愈发古衰。

立在金銮殿正中央的黎王挑了挑眉,忽而笑问明侦帝道:“父皇可是在担忧些什么?”

皇子年富力强,背着他蓄下雄厚的私兵。

枉他英明一世,竟未发觉以往泯然众人的老六竟藏着如此狼子野心。

只怪他这些年贪图享乐,一时不察,才落得如今被儿子反过来胁迫的局面。

只是事已至此。

他还能如何?

黎王若想逼宫,不过一声令下罢了。

将他送去西北。

反倒是放狼归林,闹得他兵权愈发壮大。

明侦帝无法,只得说:“判个流放吧,沈清端总立下了清明功绩,若是砍头,只怕堵不住文人百姓们的悠悠之口。”

黎王一愣,笑意从嘴角消失,他盯着明侦帝说:“父皇对他们倒仁慈。”

这话无端地生出了些渗人之意,让明侦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便听黎王又轻笑了一声,望向明侦帝的眸光里锋芒毕露,那些掩藏已久的恨意如藤蔓般在他心上疯狂滋长。

滋长了十数年,如今已是抑不住要破土而出了。

“为何母妃重病时,父皇却不肯施舍点良善,让太医们替她诊治一番?”

黎王自嘲着笑了一声,旋即也不等身后的明侦帝脸色如何灰败,只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金銮殿,分明是不肯遵从明侦帝判令的意思。

他是非要杀了沈清端不成。

无论花多少气力,无论使多少手段。

当日夜里,黎王正在府上书房里挑灯看书时,黎王妃端着她亲自熬制的鸡汤进了门,将那鸡汤搁在案板上后,问道:“王爷累了一日,用些妾身亲自熬制的鸡汤吧。”

对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发妻,黎王总是温柔多情的,当下便接过那汤碗,舀了几口后赞不绝口道:“王妃的手艺又精进了。”

黎王妃赧然一笑,透着缱绻情意的眸子落在黎王身上,她笑着问:“王爷今日可是去见了父皇?父皇要如何处置承恩公府的女眷?”

黎王敛起了笑意,瞥见黎王妃眸子里的探究意味后,心里略有些不喜,可还是死死压下,只道:“私藏逆贼是诛九族的大罪,承恩公府的女眷们自然逃不过一死。我知你欣赏苏家三小姐,倒时我自会让人备好毒酒,不至于让她受多了苦痛。”

若要他自己说,只恨不得凌迟沈清端与他心尖上的爱妻一番才是。只是瞧在黎王妃的面上,才肯让苏荷愫痛快死去。

黎王妃听得这等答话后心生不忍,一是不知该如何向黎王求情,二是不知自己该不该向黎王求情。

她并非蠢人,也看得明白是黎王不想让沈清端和承恩公府存活于氏,而并非是什么私藏逆贼的罪名。

她踟蹰再三,终还是忆起了那日初见苏荷愫时她明媚鲜活的笑容,这等娇花般的女子若如此枯萎死去,实在是太可悲了一些。

她便问黎王:“妾身敢问王爷,究竟是为何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她眸光清亮,里头凝着些不忍之色。

黎王搁下了狼毫,知晓他瞒不过聪慧的妻子,便笑道:“沈清端曾是太子的人,承恩公府又是五皇子的母家。他们活着,我不放心。”

这等理由虽占理,可却不足以收服黎王妃。

她与黎王同床共枕十数年,最明白黎王的心性,若他当真是这么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如何能在这些年里收服人心,日益壮大?

只是黎王不肯告诉她实话,她便也不想再用。

总之,她已尽了力。

黎王妃夜丽嘉间安寝时心绪不佳,夜里熟睡时还做了噩梦,梦里却是苏荷愫满脸是血的模样,正匍匐在她脚边,一声声泣泪着问:“姐姐为何不救我?”

黎王妃被这可怕的梦魇吓得醒转了过来,倒把身边的黎王唬了一跳。

他侧身将黎王妃揽进怀中,轻哄了几声后才闭眼睡去。

翌日一早。

黎王将往日里爱不释手的荷包重又别回了腰上,神气洋洋地摆弄正了那荷包后,才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上房。

一路上,他疾步如飞。

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死去已久的诸暨。

终于,他终于可以为心爱之人报仇雪恨。

第56章 出狱

临到了刑部大牢门前, 黎王仍是神色飞舞,整个人陷入了大仇得报前的痛快喜意中。

他今日特地换了一身白衣,踏着白蒙蒙的晨曦而来, 将腰间刻着“诸暨”二字的匕首取出, 眸色里漾着些难以言喻的温柔。

刑部大牢前自有重兵看守, 可因黎王得权,他出入刑部来自去如,不必另行通报。为首的重兵瞧见他杵在大牢门口, 俱都垂下首退避了几步。

黎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内牢,由一机灵狱卒领着去了最里处的暗牢,此时外头已天光大亮, 内牢里却昏暗得一丝光亮都无。

狱卒用钥匙打开暗门,便识相地退了出去。甭管黎王要如此处置那位沈大人, 他只当个聋子瞎子就是了。

而黎王心中深恨沈清端, 绝不肯让他这般肆意死去,一进暗牢便让门口那狱卒点起了烛火。

借着那微弱的烛火,黎王也终于看清了沈清端的惨状。

不, 也不能说惨状。

毕竟他虽受了鞭刑, 自上至下鲜红的伤痕触目惊心,可他却只是惨白着一张脸, 微微躬着身子倚靠在那潮湿的墙壁上。

清亮的眸光依旧如往昔般澄澈桀骜, 远远向黎王投来,甚至还捎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仿佛在质问黎王——能磋磨他的手段,只是仅此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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