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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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驻守在黎王府附近的亲卫便悄悄来了沈清端所在的镖局, 只道:“昨夜子时,黎王出府往皇宫而去。”
沈清端立时便笑着对冯三石说:“成了。”
明侦帝悠悠转醒,黎王必然慌不择路。一进宫便想着要盘问明侦帝将那玉玺玉印藏在了何处。
蛊毒尚未完全消除,明侦帝说话还不利索。这时孙皇后会自告奋勇地与黎王说:“本宫知晓玉玺和玉印藏在何处。”
黎王自然会相信孙皇后的话, 而孙皇后则会以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为要求, 领着黎王往西山皇寺而去。
而西山离京城有一日一夜的路途, 趁着黎王离京的这点时间,沈清端便能借着明侦帝之口调动御前司,并将黎王的人手围禁在一处。
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黎王的人马全部铲除,这便是沈清端在苏荷愫离开的一个月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法子。
一旁的冯三石听了沈清端的计划,便也由衷地感叹道:“你那夫人当真是好福气。”
沈清端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只万分真挚地与冯三石说:“是我福气好,遇上了她。”
否则如今的他,只怕还日日夜夜地陷在无穷无尽的仇恨之中。
如何会有家有女,有了漂浮在世上的倚靠?
冯三石在一旁愣了半晌,旋即无语凝噎,只恨不得往自己嘴上打上两下。
他好好的一把老骨头,还要在这儿听这对小夫妻诉诸衷肠。
都怪他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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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沈清端猜想的一般,孙皇后不过略劝说了黎王一番,他便相信了孙皇后的话。
只是在孙皇后提及明侦帝将那玉玺和玉印藏在了西山的皇寺里时,他略显不虞地问道:“为何藏在那里?”
西山里京城还有些距离,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不可贸然离开京城。
孙皇后为消黎王的疑心,便颇为不屑地说道:“谁叫他心里最爱重的那贱人葬在了西山,他便将玉玺玉印藏在了那一处,幸而让本宫发觉了,这才能告诉皇儿。”
孙皇后有意要拉拢黎王,说话间便染上了几分刻意的讨好,倒让黎王心里顺畅了不少。
一行人便火急火燎地赶去了西山。
行到西山脚下时,黎王扬首望着那巍峨雄壮的西山,以及那金碧辉煌的皇寺门匾,心忽而一沉。
孙皇后由几个宫女们搀扶着下了马车,正欲领着黎王走进皇寺之时,却听得黎王冷淡不已的声音从侧方响起:
“母后,已故云南王妃当真葬在了西山吗?”
云南王府覆灭时黎王尚且成人,母妃也尚且在世。这桩惨案满京城皆知,母妃也数次感叹道:“王妃是个烈性人,自刎后只求与夫君一起葬在西北荒漠之地,可见她心性刚硬。”
黎王自是知晓明侦帝觊觎云南王妃的美貌,是以孙皇后一提起西山是云南王妃的埋骨之地,他便信了她的话。
如今到了西山脚下,却是生出了些疑惑。再想起幼时母妃感叹的话语,他已可以确定自己是着了孙皇后的道。
黎王眸色阴冷,怒意不断翻滚上涌,迫着他从亲卫腰间抽出了泛着银光的匕首,横在孙皇后的脖颈之中。
问:“是凌序让你将我哄骗来西山?”
孙皇后正欲争辩之时,黎王已上挑了几分,匕首刺破皮肉,渗出些细细密密的血痕。
“母后小心些答话,若是不将凌序如何与你串通一气诱.骗儿臣一事说个清楚,只怕今日这西山便会成为母后的埋骨之地。”
孙皇后听罢,美眸中滚过了些惧怕不已的泪意。她知道,黎王一定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如今黎王已记恨上了她,自然也不会厚待朱珠。
眼瞧着沈清端那儿稳操胜券,便是为着朱珠往后能与贺成双宿双飞,她也必须做个决断才是。
孙皇后沉默不答,黎王的耐心也告了罄。
“母后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儿臣吗?”他虽嘴角挂着些笑意,眸子却阴翳无比。
“本宫不知皇儿在说些什么。”孙皇后终是下定了决心,朝着黎王粲然一笑后,美眸里凝着些无畏之色。
“什么凌序?本宫日日被皇儿关在那乾清殿里,如何有机会与外人通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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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任御前司人马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行进之中。
明侦帝醒转之时,意识尚且并不清明。沈清端便假借废太子遗愿,知晓明侦帝被黎王囚禁在此,特地赶来救驾。
此时的明侦帝尚且不知晓此刻在他床榻前聊表真心的沈清端便是凌序,只知这沈清端的确曾对废太子忠心耿耿。
明侦帝被黎王毒害成了如今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便早不如当初那般杀伐果决。
他颤抖着嘴唇将藏匿玉玺和玉印的地方告诉了沈清端,并叮嘱他将御前司调来乾清宫,方能与黎王有抗衡之力。
说罢,明侦帝眼角便渗出了几分热泪,心里已是后悔不迭。
当初,不该这么早地杀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胞弟,若是云南王府的兵权还在,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黎王心狠手辣,如今还留着明侦帝的性命未曾称帝,只不过是寻不到玉玺和玉印罢了。
他的心腹大臣们被黎王贬的贬、杀的杀,如今能依仗的竟只有眼前这个名为沈清端的文弱书生。
而知晓了玉玺和玉印藏身之地的沈清端而已卸下了伪装。
方才的温润如玉荡然无存,他沉下了面色,漆色的眸子里漾着深切的恨意。
他说:“陛下,可还曾记得我母妃贺云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正文完结。
◉ 下一章正文完结
明侦帝说出玉玺和玉印的藏身之地后, 沈清端便举起手里的匕首,往他未曾愈合的心口处重重地扎上了一刀。
这一刀既是绝了往昔的仇恨,也是了结了这位“变了性”的英伟君王。
而谋害君上性命的罪责则能安到黎王身上。
沈清端取了明侦帝腰间的令牌, 再佐以玉印, 方能调得动御前的皇帝亲卫, 只可惜沈清端刚才将御前司调离皇城。
黎王一党便从西山疾驰而回,入城后,似是意欲将混在京城里的凌家军一网打尽, 便让守城的士卒关上了大门。
沈清端得讯后暗道不妙,饶是想带着御前司们往另一处巷道离去,却被黎王的人马堵了个正着。
因西山离京城路途略远了一些, 黎王带着孙皇后去往西山前暗自留了个心眼,让他的副将福熙驻守的京郊之侧。
若是西山有异, 他会立时燃放狼烟, 只消瞧见狼烟的踪影,福熙便杀回京城,将逆党余孽杀个片甲不留。
只是沈清端身后立着的御前司却是变数之外的力量。
福熙也知他家殿下绞尽脑汁地想过不少法子收服御前司, 可那司正却梗着脖子只听玉印的调遣。
便是他家殿下也拿这种忠直之臣毫无办法。
这逆党之首凌序是如何调遣得了只听命于玉印的御前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