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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船(11)+番外

作者: 牛尔尔 阅读记录

可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是证人,那是我的秘密。

被衣领卡住脖子,我喘不上气,甘玲虽然疯狂偏执,却并不是杀人凶手,在我面色发白的时候松开手,电动车轰然砸下来,塑料车挡风碎了一块,我听见它咔嚓的脆响,甘玲松开手,站到我面前,正式地扯住了我的衣裳。

“你说。”甘玲的眼睛和我相对,目光冷锐,像两把刀子戳向我。

“我不能说。”我也盯着甘玲,我不擅长与人对峙冲突,只能咬紧底线。

一辆路过的小汽车骤然驶过,晃过的车灯在那一瞬间照得我们两个都褪了色只剩线稿。

“连孩子死都不知道,七年,你凭什么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小孩都死了!你找凶手有什么意义?”

我吐出一句极其刻薄的话。

甘玲却不为所动,甚至眼神都没有波澜半分。●获取更多资源+VX:15080769776●

印证了我的猜想。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妈妈,她现在就是狩猎者,她要找到那个凶手。

甘玲根本没有软肋可以戳,我那句话不痛不痒,对方仍然一意孤行,我只能强行挣扎着从她手里逃开,拽起我的电动车,像搬动一块巨大的石头。

然而,这个女人比我以为的更加冷硬,她只是轻巧地踩着马路牙子,忽然说:“那你又凭什么质问我?你连孩子妈都不是。”

好像被人从背后砸了一拳头,心头发闷,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顾不上扶我的电动车,甘玲把卫衣袖子放下来,补了一句:“我还会跟着你。你会说的。”

“我没义务向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母亲交代!”

“你会说的。”甘玲看着我。

她并不用眼睛瞪人,只是平静地把目光撒过来,就像撒了一把钉子钻心剜骨,嘴唇抿得很紧,乱糟糟的头发胡乱摆动。

“随你便。”我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掷地有声的脏话。

“你会说的。”

我和我残破的电动车依偎着落荒而逃,第二天去修车铺的时候人家说前车胎很明显是被人故意弄坏的。

我不会对甘玲说一个字,现场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不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旧约·创世纪》41章1-7节。

第09章 神经病

冤有头,债有主,甘玲自己家庭如何复杂,有着何等苦衷——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人人都背着自己的冤债,各有冤家,各还己债。

甘玲被我记恨上,是因为怨恨给错了。

郑宁宁的鬼魂在我梦里氤氲,我罪有应得,甘玲的幽魂飘荡在我的电动车后面还扎破了我的车胎,我不能服气。

但甘玲是活着的幽魂,死了的生者,听不进人言,怨恨也无处消解,我无能为力。

修好电动车花了一百三十二块,剩下三块钱我去隔壁买了包子。

佳兴小区后面是一条老街道,南北朝向,直接通向县城边缘的大市场,街道最北是修车铺旅馆烟酒水产批发,往下走渐渐有了文具杂货两元店和各色小吃饭馆子,再往南通向另一条主干道,家具建材五金居多,不知道是什么个区位优势造成了这种结果。

我出门正好迎着小吃店和饭馆子,早餐店的蒸汽滚滚而上,朱二婷推着电动车从对面小区挤出来,远远看见我,哎了一声,就开始左右环顾等车流的缝隙横穿马路。

早上到对面小区的车络绎不绝,有几个外地车牌。我叼着豆角肉包子吃了两口,朱二婷风尘仆仆地挤过来,把我另一个包子收缴了,叼在嘴里,骂了一句:“妈的,疫情还给我搞聚集,一单元有个大爷没了,要搞丧事,来了一堆外地人,也不道怎么进来的。”

“也没有很多——”我探着头看了一眼,“也没办法,这年头,和亲戚见一面少一面,一辈子孤零零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朱二婷恶狠狠地撕咬了剩下的包子:“小茴香,我没吃饱,你就买俩?”

我转身返回人头攒动的早餐店,老板正掀开巨大的蒸屉,一股白气茁壮地膨胀开来,沁出一股麦香。

蒸汽一晃,我没看清老板旁边女人的脸,等我稍微走近,就看见那是面无表情的甘玲,手机扫码,屏幕裂得像蛛网还坚持付了钱,拿了两个豆角包子裹在塑料袋里。

我有点儿想躲,但狭路相逢,冷不丁地撞上了,我躲开也不合适,目不斜视地平静地要了四个豆角包子。

甘玲在看我。

她眼睛斜了过来,下巴不动,又斜了回去。

我接过包子,低下头。甘玲走开了。

甘玲平静地过了马路,进了对面小区。

朱二婷接过包子:“看什么呢?”●获取更多资源+VX:15080769776●

“没什么,人的确挺多的。”

我收回视线,专心吃早饭,朱二婷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全部注意力都在甘玲那破旧的黑卫衣上面了,穿过人群,绕过车流,她打了个电话,然后走进了单元门——然后,我就看不到了。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躲过朱二婷的视线跨上电动车,深吸一口气。

我这锅茴香汤里面莫名其妙增加了一味,甘玲姓得很甜人却很苦,我百般滋味不能与人去说。

光明幼儿园正门一侧有极大的遮雨棚,供教师和来接小孩的家长停车,另一侧是车位,我们园长的车就停在那里久久落灰。甘玲知道我的电动车是哪一个,全是因为我昨夜走得太晚,车棚里在充电的车就我一个,所以暴露了目标。

结果我发现是我想多了,我和朱二婷停车的时候,李勇全推着摩托车正要走,低声抱怨说不知道哪个傻逼把他车胎扎了,害他昨晚走路下班。

朱二婷到底还是年轻,抬头看我们车棚的监控摄像头,李勇全注意到了,插了句:“什么啊,拉倒吧,那个坏了。”

朱二婷说:“肯定是你的车太显眼了。”

李勇全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推着车懊恼着去修了。

甘玲原来是范围攻击,可一口气把老师们的车胎全扎了也不算回事,朱二婷的车不就幸免于难?难道是李勇全也走得很晚?但我在礼堂并没看见他。

我一门心思地想着甘玲,也没说话,只是建议了句:“跟保卫处说下,把这个修一修吧。”

监控摄像头耷拉着脑袋,眼睛雾蒙蒙的一团,像个挂在电线杆上的灰耗子。

保卫处的阿姨和她丈夫两个人并排站在灰耗子底下往上看,都眯着眼,我把钥匙还回去。阿姨问我:“你昨个几点走的呀?别熬太晚了,这两天外头有个疯婆子晃悠,我好几次把她赶走了。”

朱二婷感兴趣了:“什么疯婆子?”

我说可能是哪个家里挨打的可怜女人吧,别在这里瞎编排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我率先把甘玲编排上了,在家里挨打这回事在能县合情合理,挨打了疯了的女人也很多,游走在街上屡见不鲜,是不太光彩的风景线,朱二婷是能县人,立即就被我造谣的这句引着走了,说了几句她见过的疯女人,很快就被我挪走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