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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狐狸俏宗主(41)+番外

作者: 牛尔尔 阅读记录

能与不能,明尘尊者自己有自己的答案。

程锦朝并不去理会这些,只是悄悄地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口,想着天衡宗的众人。

众人皆有道心,道心皆有不同,可如今看来,众人不同的道心汇流一起,成了天衡宗的,竟然那样一致,像是七彩的虹汇聚在天的尽头,明媚光辉。

二人继续行走。

明尘问道:“在山下跟随外门弟子修行,感受如何。”

程锦朝说不出感受,她今天的感受好像被封存了,家书写不出,连感受也无从说起。

憋了半晌,她才概括出自己的心里话:“尊者,我觉得这里很好。有些时候,能够忘记自己是妖,很快乐地修行,有朋友,就连讨厌的人都不令人讨厌,但夜深人静一个人休息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身份。我是妖,窃取了别人修真的机会,窃取了一些,不属于我的快乐。”

明尘尊者站住,程锦朝抬头,才发现身边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天衡宗三字。

“出了这里,就是普通的下山路了。”明尘抚过石碑。

程锦朝默默抿着唇,望着石碑不远处弥散起的白色雾气,雾中寂静安宁,她忽然拉住了明尘的袖子。

明尘疑惑侧过脸。

“地上有一层白色的雾气,挂在白色的藤蔓上,四周的白色并不单调,有些小草小蘑菇钻出来。我们面前的白雾很美,我……”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开始形容四周的风景。

明尘道:“我们下山,你母亲住什么地方,你去见她,把话当面说,免得去写。”

程锦朝着实愣住了。

半晌,她抬手,扇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叫她恍然回神,吃惊地望向明尘尊者,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惧。

她害怕起来:“尊者……我娘只是普通的凡人,她是可怜我,不是包庇妖怪……她是好人,她教村子里的孩子念书,她织布看病……她……要是我做错了什么……您杀……”

明尘后撤一步:“为何解释?”

程锦朝捂住了脸,在羞愧中想念她娘,她害怕明尘去因为自己而迁怒她娘。

可明尘连她这样一只货真价实的狐妖都放过了,何况一个行善的凡人呢?她为什么这样恐惧?是为妖的本性,在灵魂深处害怕明尘?

“我,有些为妖的卑劣本性。擅自揣测尊者,罪大恶极……”她捂着脸,深深低下头。

?“你知道你母亲如何捡到你?”明尘轻声问道。

程锦朝迟疑着点了点头。

从程锦朝的娘亲口中说出,在离家之前,程锦朝听到了自己的来历。

那还是十六年前的事。

村子里下起了红色的雨。

血水在地上流淌着,每隔几步便有具四分五裂的尸体流淌在地上,被飞奔而过的妖怪们踏成肉泥。

来狩猎的有狼群与鬣狗,牙齿撕咬着皮肉,时不时发出阵阵嚎叫声。

村子里本是有尖叫声与哭嚎声的,此时都化作了一片寂静。

也不知道这寂静持续了多久,终于,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从一团烂肉中爬了出来,抹掉脸上的肉泥,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跌跌撞撞跑到外头,抬起脸,想用雨水洗净脸,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掉满脸的黏腻。

只露出一张血色也掩盖不住的惨白的脸。

程素年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成了尸山尸海的村子,又看见了自己爬出来的那堆烂肉——母亲的发钗还在肉里,碎成两半。

她只能走,不断地走,离开村子,否则天晴之后,秃鹫和乌鸦会来吃尸体,她这样一个活人会被发现。

她只能往山上走,老实说,往哪里逃都是一样的,死,是早晚的事。

她有些想要死在母亲身边,躺在那里,安详赴死——然而,一旦想到那些妖怪撕咬人肉的样子,她就涌上一阵极其强烈的不甘心。

该死的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可恨的……她想要愤怒地大喊,却没有力气,只好麻木地走着。

走到双脚被磨烂,全身没有力气,她跌在一棵枯树旁,微微合眼,抠着还有一点草叶子的泥土慢慢放到嘴里咀嚼,试图恢复些力气。

眼神也昏暗了,口中泛起血沫,五脏开始移位,浑身上下都失去力气。

眼前忽然现出一道朦胧的黑影,她几乎嗅得到它口中的血腥味混着腥臊气,一下子扑在眼前。

然而,忽然一股浓烈的香气撞破了这股味道。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面前一条瘸腿的黑狼,正被另一张巨口拦腰吞下。

那巨大的嘴巴后,舒展开长长的几条尾巴,仿佛华美的扇子打开,晃了眼,以至于她数不清那柔软的红色尾巴到底有多少条。

狐妖拖走了狼,却没有走远。

隔着三步远的另一棵树,狐妖重重地跌在地上,口中艰难咀嚼着那难啃的狼。

程素年一晃神,才看到这只巨大的狐狸似乎正在变小,缓缓地,缓缓地,变成普通狐狸的大小,像家犬,甚至更加瘦弱,除了那鼓鼓的腹部——

是怀孕的母狐妖。

程素年立即有了精神,强烈的恨提醒她,伺机而动,用石头砸死这只虚弱的母狐狸,就能为世间减少一只祸害。

狐狸啃不掉那只狼,只慢慢地喘气。

程素年摸摸索索,带血的手抓起一块石头,半跪半爬地朝着母狐妖走过去。

视野一片模糊,她喘着粗气,毫不在意自己的动作对母狐狸来说多么明显。

然而母狐狸并没有动,只是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奋力扭头,咬住了还在苟延残喘的狼妖的脑袋。

狼妖正往她这里扑。

她举起石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砸下去。

最后,还是砸下去了。

可是她没有力气,石头轻飘飘地跌在狐狸尾巴中,被轻轻扫开。

尾巴下,淌着浑浊的血。

母狐狸重重地喘着粗气,发出痛苦的呼喊声。

她跌在狐狸身边,想要用自己最后的武器,一双手,一口牙,生生撕碎,或是咬碎了这只狐狸……然而跌下来时,狐狸温暖的尾巴正好抬起,托住她,就像冬日的暖被窝。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因这份柔软而泪眼婆娑,她把手插进尾巴之间的缝隙,那些细软的毛拂过指缝,叫她想起母亲为她缝好的冬装。

尾巴下,血越流越多,她模糊中,看见母狐狸痛苦地抬起后蹄,屈身要叼什么。

然而,母狐狸和她一样没有力气,屡屡尝试,屡屡失败,只凄惨地哀嚎几声。

然后,她看见这只狐狸的眼神。

这该死的,这该死的母狐狸,用一双可怜的眼望着她,那双通人性的眼睛流出滚滚热泪,似乎在哀求她帮忙。

她怎么会帮一只狐妖?她能帮上什么忙?

她并不理会,却也失去了亲自掐死它的勇气,慢慢爬到另一边,要看狐狸自生自灭。

妖怪怎么会这样厚颜?她才爬出去没几步,便被愤怒充满,转头返回时,却看见这狐狸竭力挺身,嘶吼几声,浑身流光一闪,竟然化作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