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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日常(532)

小厮也要奉承他,颠颠的捧着托盘过来道:“程主事,日后小的还要求您多多关照啊!”

程文彝摆出官派来,轻轻嗯了声,却抢过小厮手里的茶盘,一回头就弓背哈腰的亲自捧进去。小厮在外头瞧着,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屋里一派肃杀。

程文彝带着笑,脚下轻快的进屋,拐过屏风后却发现怡亲王坐在上首,仍然挂着那副和煦的微笑,而坐在左下的哈山却面青似铁,低头皱眉。

程文彝哪敢多说?放下茶就溜了。

瞧着程文彝耗子一般溜走的背影,哈山心里恨得直咬牙!面上却只得对着十三哈哈道:“王爷所说的是……”

十三笑道:“我说的,自然是万岁的意思。”

哈山赶紧起身,坐都不敢坐了。

十三道:“大人不必紧张,万岁也知道你们现在为难,个个都来撞钟求情,唉,你们也不好全都推了不是?”

哈山额上的汗都冒出来了,哈哈道:“没有……没有……”

十三招手让他走近些,哈山跟面前是头吊睛白额大老虎似的谨慎靠近,迟疑的弯下腰,十三轻声道:“万岁也是替你们着想,赶紧把这件事给了了,不也省了你们的麻烦吗?”说完轻轻拍了两下哈山。

哈山直接被他给拍得矮了半截,心里苦道:王爷啊,您说得真轻巧!什么叫把门一关咱们把案子给审了各种口供证物都是齐的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他要真敢这么干了,蒋陈锡的案子一了您就回府逍遥了,他还要坐在这刑部大堂里呢,那还不叫人给撕了?

十三一脸的体贴,温言道:“我就在这里替大人压阵,大人不要有顾忌,这就升堂吧。”

承恩公府,隆科多听完来人的话一口酒当头喷出去,几乎要跳起来:“蒋陈锡的案子判了?!昨天我去不是说还没消息呢吗?!这才多大会儿功夫?!那哈山是吃屎的?!他都不知道给爷来个信儿?!”

他砸了酒杯,屋里唱曲的弹琴的拨琵琶的都吓停了。

“都给爷滚!”他骂。

一屋子人瞬间都走光了。

隆科多指着跪在下头的下人恨道:“给爷说清楚!”

下人苦哈哈道:“……这,事先真是一点动静都没了。奴才事后想,也就是上午怡亲王到了刑部大堂就没走,到下午才走。之后就听说案子已经结了。”

隆科多一听是怡亲王,也顾不上发火了,摆手让人下去。

那下人赶紧滚了。

李四儿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看,听隆科多说完就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我的爷,您真是糊涂了。判就判了,咱们再想别的辙嘛。正好,再把蒋家人喊来,这往后的银子可就花得更多了。”

隆科多只担心一样,怡亲王亲自到刑部,这蒋陈锡的案子就悄没声的判了。

万岁这是一定要蒋陈锡的命了?

犯得着吗?

他这么说,李四儿笑道:“还不是因为这蒋什么是个汉人,那要是个满大臣,万岁指定就松松手让他过去了。”

也是,隆科多放心了。

十日后,永寿宫里,玉瓶进宫看望。李薇听她说蒋家又上过一次门,她压根没让人进来。

“在门房那边就给挡了,奴婢想着这种事还是尽量少沾的好。”

“就是这样。”李薇可算是松了口气,道:“蒋家又上门是什么意思?”

玉瓶摇头,这个蒋家人不可能在大门口就说出来,不让进门,人家站一会儿见没希望就走了。

晚上见着四爷后,她道:“是不是蒋家想把那些地契都要回去?”晚了,都让她交给四爷了。

四爷笑,亲手卷了张春饼放到她的碟子里。

这都八月了,她突然说想吃烙饼卷菜,那不就是春饼吗?膳房自然是小意侍候着,他一看也觉得有趣,就当吃个稀罕了。就是春韭菜这会儿已经没了,添了道炒莲藕条,咬一口就拖丝,两人边吃边笑。

看她现在的情绪可比之前好多了,他心里也高兴,就告诉她:“蒋陈锡的案子已经判了,人也进了死牢,只等秋后问斩。蒋家再找人也是白搭的。”

蒋家找人自然是想求恩旨,想着拖两年说不定能遇上大赦呢?

可要不要赦,他自己还不清楚?真叫蒋陈锡从他手里再逃出一条命去,他这皇上干脆也别做了。

李薇嚼着脆生生的莲藕条,点头道:“那就好。”

四爷伸手过来,她愣了下没动,他在她下巴那里抹了下,笑道:“是丝。”

她赶紧掏出手帕把嘴边都给擦了一遍,问他:“还有吗?”

四爷哈哈笑道:“没了,没了。”

她刚松了口气,就见四爷虎着脸指着那盘炒莲藕说:“都是这菜不好,不该长丝。”

李薇囧了,知道他这是故意闹她,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天生长这样嘛,臣妾替它求个情?”

四爷大笑道:“行,有贵妃求情,朕就不罚它了。”

屋里侍候的太监宫女都陪着一起笑。苏培盛对人使了个眼色,让把那盘炒莲藕条撤下来,再换一盘炒三色丁,莲藕丁、酸笋丁、豆腐丁。这就没拖丝的问题了。

万岁也不会要拿这莲藕问罪了。

346、吃肉

四爷大概把蒋陈锡这事当成了戏本子的故事说给她听,他的反应也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到平静如常,到看戏看笑话。

李薇就听着蒋陈锡进死牢了,蒋陈锡被人请命了(?),蒋陈锡被砍了,over。

在蒋陈锡被投入死牢后没多久,山东学子联名上折说蒋大人是好官啊,六月飞雪啊,冤狱啊(李薇一口血,这人还冤?!)。

这事大概就是蒋陈锡在山东任上时还是很注意联络民间仕子,施恩不忘报的。他在去年进京前刚刚捐银子修了山东境内有名的几家学舍。把老师的宿舍和学生宿舍都给修了。

古代人读书都是住宿制,交了束修后吃住都在宿舍里。而且大部分的不管是官学还是私学,都有奖学金和贫困生补助。

所以很多有青云之志的有志青年们是很愿意通过上学来改变生活的。

李薇听说后就问:“……他捐的银子修了山东境内的几家学舍?”他想建逸夫楼吗?

四爷也笑,她问完也不用他说了。这人真是,贪完还不忘邀名取利啊。不然,他们家到他也就两代当官的,他爹的官还没他大,又不经商,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文人士子最是骨头轻,嘴里喊得都是大义,其实不过是哪边有好处就往哪边靠而已。”四爷轻蔑的道。

满人入关,铁蹄踏遍前明的万里河山。江山多娇,明媚多情。明朝的泱泱大国啊,哪怕他们能再多几个硬骨头,而不是听到关外蛮子入关了,就闻风而逃,满人也没这么容易坐稳这如画江山。

他记得先帝曾半是遗憾,半是鄙视的说起过:

“但凡他们能有满族儿郎的半分血性,当年只怕就是另一种情形了。”

当时南边还有前明小朝廷,他年幼不知深浅,就这么直愣愣的问先帝。

先帝失笑,告诉他那小朝廷可怕的不是里头有多少兵马,而是那个朱姓后人。

“他一个人,就可以号令天下。”先帝叹息,“只要灭了他,大清再无可惧之人了。”

先帝的话还回荡在耳朵,他却已经看到了这人心的鬼魅之处。

蒋陈锡一个臣子,先是胆敢欺瞒圣心,贪财邀名,被定成死罪后仍不肯死心,煽动学子造乱以脱罪。

这样的人不杀,日后就是他枕畔榻侧的一柄尖刀!

山东大旱,各地却未见抚恤。蒋陈锡不过区区一人,随手就能拿出超过他一辈子俸禄的银子来修葺学舍,竟然无人觉得不妥?那些学子是真看不出这里头的问题吗?

不,不过是好处摆在眼前罢了。

对他们来说,父母乡亲的生死福祸皆不入心,唯功名耳!

这样的人,就考了上进士,也是喝民血,吃人肉的贪宦!

李薇听了他的话,感觉十分复杂。

汉人是有血性的。二百年后,列强入侵,他们是把人给打回去的!

但,此时她却是无话可说。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当时李自成没在占了北京后又被撵出去呢?

如果吴三桂没有在引清兵入关后,反被满人给压制,只落到南面据地称王的份上呢?

历史没有如果。

当年的事早就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再也不得而知了。

她看着四爷如今的意气风发,想的是两百年后,满清最后一个皇帝为了不被洋人杀死,带着皇后一起改信基督教,对着洋人的洋枪洋炮只能一再的割地赔款。

王朝的兴衰也如这天地间的日月一般轮转,有升有落。

仿佛能看到满清末路的那一天,套一句漫画里的名言:那是约定好的,绝对的明天。

李薇对此时此刻四爷的自傲带有一种宿命般的悲悯感,她靠过去,握着他的手说:“爷说的是。”

心道,四爷要是在地底下看到了子孙的不争气,能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直到蒋陈锡被押到午门,午时三刻铡刀一落,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四爷硬着脖子把蒋陈锡给砍了,在士林间的名声就有些不那么好听了。事实上后来十三爷劝他不如先把蒋陈锡给关着,或流放,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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